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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跳在藝術季的這些年(ㄧ)為什麼要來日本?

2020/06/04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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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緣分是一刻都不容緩的,或許僅是錯過了某一秒,我們便可能不曾相遇。」
2018年手機拍攝 Tunnel of Light(清津峡渓谷トンネル)

因為一堂課結下的緣分

「大地藝術季」是我第一個接觸到的日本藝術季。記得是在大二的時候,修了一堂名為「當代展演世界概論」的課程,授課的教授是在業界小有名氣的策展人。雖然在現代社會,跨領域是件稀鬆平常的事情,不過在得知這位教授也是從小學古典音樂的時候,我便更感佩服。我們都知道要從台灣的古典音樂教育體制中,走出自己的一條路,甚至像她現在全身投入進策展的世界裡,會是一件多麼需要勇氣又困難的事情。加諸了一些對教授的敬佩,我便對未知的「大地藝術季」有了更多的冀望。
我們花了幾乎一整個下學期的時間講授了有關大地藝術季的各種,包括那些關於藝術的,還有那些關乎地方創生的,甚至連期末報告都是以大地藝術季為主題下去發表。我想我從來沒有這麼期待過每個星期的某一堂課,自從課程的主軸圍繞著藝術季旋轉後,我的內心除了想知道更多之外,其餘的就剩下想立馬起身前往當地的衝動了。
在近八年前的台灣,日本的藝術季還不是這麼的盛行有名,網路上的資訊也不是非常的多。2015年的夏天,我聽說大地藝術季的總策展人北川富朗先生要到台北的富邦藝術講堂做演講,我便帶著異常興奮卻又有點忐忑的心情,以及那本大地藝術季的中文版本指南前往參加。雖然我到現在還是不知道那個忐忑不安的情緒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又為什麼而來,但我猜可能就是一種快要見到偶像,興奮卻又不安的心境吧。
演講結束後,主辦單位留了一些給紛絲簽書的時間,一聽到了有這樣的福利,我便用比跑百米還認真好幾倍的速度,拿著那本我自認為是秘笈的指南書就衝到了台前,還用了超級掉漆的日文問了北川先生本人:「我今年大學畢業,夏天決定要到大地藝術季當志工,真的是興奮的不得了!」北川先生抬起頭凝視了我的臉,微笑了一下,說到:「加油!我記住妳了。」
2015年手機拍攝

實際前往「大地藝術季」當志工

稍微安定了在日本的生活後,我便動身前往大地藝術季。第一次的小蛇隊經驗(志工)是在2015年的會期,本以為志工中應該會有許多外國面孔,卻沒想到非常的少。從東京前往新潟的巴士路途上,窗外的景色越來越一望無際,經過了田野,穿越了森林,就是沒有任何的城市景象。後來我在巴士上聽到了像是台灣人口音的英文,下車後,我主動向前搭話,發現對方果然也是台灣人,還更巧合的,是個跟我同年的可愛女生。在那個全日文的環境下,我們的相遇就像是找到了大海中的浮木一樣,後來還變成了形影不離的台灣女子超級搭擋(其他的日本人後來都這樣叫我們)。
到這裡的志工生活其實沒有想像中的快活。志工們被安排住在由廢校改建成的宿舍,每天早上六點要起床集合開早會。不過幸福的是可以不需要花所有的入場費,就有機會參觀到每個展覽,還有每天都可以嚐到當地阿姨們的手作餐食。因此即使在作息方面有些許的不習慣,我卻也甘之如飴的過了一整週。
藝術季所在的新潟十日町是個確確實實的山農村莊,好山好水好風景的世外桃源。對於一個從小在都市裡成長的我來說,不只是藝術品,當地的所有景色,也都令我嘆為觀止。
2015年手機拍攝 アジア写真映像館

比起藝術作品,收穫更多的是人與人之間的情感連結

這次的志工活動我總共待了一星期。到了當地的第三天左右就完全習慣了這裡的生活作息,也在活動上和宿舍裡認識了很多可愛的人們。每天早晨,北川富朗先生都會親自出席早會。記得某天的早會,工作人員在點名的時候叫到了我的名字,我舉手說了一聲:「到!」,之後看到北川富朗先生走向台前,借走了工作人員手中的麥克風,對著我的方向說到:「林桑?你真的來啦?」我靦腆的微笑點點頭,希望能盡快的讓這波熱視線在眾人間消失。我從來就沒有期待過他會真的記得我。
一週的志工活動當中有五天在顧展場。當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アジア写真映像館」(亞洲照片影像館)。展場設在深山裡的一座廢校小學裡,除了展出攝影師們為當地拍攝的作品之外,還有許多來自亞洲各國的攝影作品。整座展場就由一位志工負責,這一區的展區距離主展場(越後妻有里山現代美術館)有段距離,即便是開車前來也需要約二十分鐘左右,因此每天的來場數並不多,記得那天我總共只蓋了二十幾個入場章。當天我還遇到了來自東京攝影學校的校長,他不但熱情的向我介紹整座展場的構成,還主動要求幫忙顧展,好讓我能進去慢慢觀賞其中的作品。
一整個下午聽了這位校長講述作品的故事,很快的時間就過了,在和他道別之後,我便靜靜等待著接駁志工們的專車到來。讓人不安的是,原本預計六點抵達的車,到了六點半卻遲遲未出現。在深山裡不但沒有手機訊號,加上身後的廢校,在沒有任何一點餘光下的夜晚看來,竟然越來越壯大。我望向四周,除了蟬聲以外沒有任何的聲響,心中便開始越來越慌張。
之後我試著用徒步的方式走下山,想找到有手機訊號的地方。走了約莫十分鐘,終於到了有幾戶聚集民宅的區域,不過手機還是同樣的收不到訊號。可能因為當地的民風純樸,因此敞開自家大門好像不是件怪事。我鼓起勇氣敲了幾間民宅的大門,希望可以借到電話,卻都沒有人應門。正當我開始想像著今晚自己可能會發生的慘事時,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叫住了我,是一位當地的老婆婆,我和她說明了一下狀況,她似懂非懂的看著我,然後用非常濃厚的新潟口音跟我說了一串話,我當下才知道,原來明明都是日文,但我們卻完全不懂彼此在說什麼。雞同鴨講了一段時間後,我沒有借到電話,卻從婆婆那得到了一罐果汁,這個貼心的舉動也像定心丸一樣讓我知道,即便再多等候一些時間,我還是安全的。然後我便在民宅區裡唯一的路燈下安心的等待,約莫七點十分,接駁車終於來了。
除了這段有點驚險的回憶之外,還記得一次,原本只是我和當地志工團的其中一位爺爺,兩人一起顧展,到了下午的時間,居然漸漸的到來越來越多的當地民眾,他們和我聊到從一開始反對藝術季的進駐,到後來當地居民自發性的幫忙佈展,到現在看到前來自己家鄉的觀光客時,心中的那些成就感以及變化。途中他們還不忘了招待從外地來的我,不但特地回家拿來當地的名產要我嚐過,後又留下了電話,希望以後即使沒有藝術季,我還是能再訪他們的村莊。
以前都聽說北方人是日本人中最冷淡又排外的民族,卻沒想到真正接觸過後,他們不但非常熱情,還很願意接納操著一口外國口音日文的我。這些當地居民其中有種稻的、有種水果的、還有做林業的,看著他們向前來的民眾,用最大的熱情,講述這棟古民家翻修成藝術品的歷史,心中除了佩服之外,還湧起了我也想好好愛這塊土地的情感泫染。
2015年手機拍攝

就是完全愛上了

首次的大地藝術季志工經驗,像是替我注入了一種新的人生態度,不但讓我開始重新審視了一遍自己一直以來的生活模式,更重要的是,我是真的愛上了藝術季這樣的鄉鎮創生模式。直到現在,我還是會出席各個藝術季的志工活動,或是單純的前往觀光。在都市裡生活的我們,可能都不太常有時間能省思自己之於土地的情感連繫,或是常常會忘卻一些生命中細微卻重要的小事,因此即便只是偶爾前來,我都能感受到一種情緒上的救贖。
Iku Lin
Iku Lin
台灣人/正在東京遊牧的藝術季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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