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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間

2020/11/29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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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你的陪伴,感謝你的可愛,感謝你的任性,感謝這世界曾經有你
走在表參道巷弄的這天,有個畫面深深的吸引了我:
牽著中型梗犬的小女孩,看上去年約小學三年級,她倆一同從一家進口的高級茶館走出來。小女孩的頭上戴著像是教會用的圓帽,身上穿著格紋吊帶裙 ; 梗犬的毛髮亮麗,雖然很長卻很蓬鬆。恩看來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們。當她們走出門口的下一秒我聽到小女孩小聲卻有力的叫到:「はやく!(快一點!)」,梗犬沒有反應,只是呆呆的吐著舌頭望向遠方。小女孩又叫了第二遍,還是沒有反應。連續叫到了第四遍,小女孩怒了,把牽繩丟到一邊,並丟下了一句:「ね!!!!(語助詞,在這應該表達無奈又氣憤)」以後,就往同一棟樓的地下室跑去。
「什麼!」我太訝異了,「怎麼可以把狗丟在路邊,如果牠突然跑掉呢!太危險了!」那一刻我甚至差點衝動到穿越紅燈的馬路,只是為了想去牽住狗繩。過了大約兩分鐘,小女孩跑回來了,他大力的抱住梗犬,然後跪在階梯上不斷的親吻牠,還一邊喃喃的唸到:「ごめんね!(對不起!)」這次她跑步的速度比剛剛快了兩倍,簡直可以稱得上是飛奔。
回過神以後我發現自己哭了,那五分鐘的片段讓我想起了這些年的你和我。

要去接你的那天,我好興奮,真的好興奮,興奮到我以為,所有能形容雀躍的詞彙都唸做興奮。「恩?怎麼是黑的?馬爾濟斯不是白色的嗎?」看到你第一眼時,我嚇壞了,因為在我的認知中,馬爾濟斯的毛髮是白色的,而即將要和我成為家人的,應該是馬爾濟斯才對。」「嘿啊,奈誒系歐誒?」介紹人的叔叔也困惑得搔了搔頭。
回到家以後,每個人都問了同樣的問題。後來我們才知道,原來你的種族是「約克夏」。這是我第一次聽到「約克夏」這個名稱,上網查了一下,哇怎麼這麼多長得像拖把的小狗們,你長大以後也會變這樣嗎?剛開始的前幾天我看著你的時候都有點心神不寧,我覺得你好黑,跟我夢想中棉花糖軟綿綿的白色一點都不一樣。可是怎麼辦,我好像已經喜歡上你了。那種矛盾的情緒簡直比青春期的憂鬱還複雜。
歡迎來到我們家!看著你水汪汪的大眼睛,我默默的在心裡說到。

最開始的時候,我想當你的媽媽,因為我不想讓任何人介入這段關係,甚至曾想過要壟斷飼主證明上的名額。可惜我太小了,我們都太小了,因此大人們說我不夠格。最終我還是將主導權交給了媽媽,心不甘情不願的讓我媽媽成為了你媽媽。不過這不情願的情緒並不來自我必須分享媽媽給你,而是對自己的無能感到不悅。後來我變成了你的姊姊,而我也習慣了以姊姊自居的生活。
我最喜歡看你綣縮在沙發上的樣子,那模樣簡直是無人能敵的世界級可愛。然後通常這個時候我都會忍不住地將鼻子塞進你毛絨絨臀部最多肉的位置,大力的吸一口氣後,再將自己的頭部壓上去,好似在躺枕頭那般。之後你會不甘願的嘆一口大氣,氣憤的將頭擺向另一方,再繼續呈現綣縮姿勢。這樣的日子我們一起過了好久好久,直到你老了。
我們之間有太多太多的共同回憶和故事,多到我必須每天用三十分鐘來將它們記錄下來 ; 多到國中聯絡簿上的小日記全都是你 ; 多到我身邊沒有人不知道你的存在。

去年你去當小天使了。你走的那天,東京風和日麗。
後來的那幾年,我是個不稱職的姊姊,我開始過上了自己的生活,偶爾才回去抱抱你,或是用視訊不負責任的和你說些有的沒的。最後的那一天,也只是個普通相差2103公里的一天,可惜我還是沒有在你身邊。
「你看我把臭皮的東西都收乾淨了。」今年初回家時,媽媽指著樓梯下的角落說到。我只是沒想到,她連說這句話的時候似乎都在哽咽。你也知道,我們的媽媽是個性情中人,不過我一直都很羨慕她這樣的個性,該哭的時候哭,該笑的時候笑。至少她好像總是有認知到事實的走向,不像我。我記得當下我輕描淡寫的回了一句:「喔是喔。」那時的自己似乎思緒混濁。我不敢正眼直視那個曾經屬於你的地方,所以在家的那幾天,上樓時我都用跑的。我猜我只是還沒有準備好要接受事實而已。

在我的世界裡,似乎總有一道大門能將所有難過的情緒都擋住,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那一點一滴卻像空氣一樣,慢慢的吹進門縫裡,然後在很久遠的以後,我才會驚訝的發現原來那份感傷一直都存在著。
我還是會夢到你,但我不會再悲傷了,因為你要去當最好命的狗天使。
不過你也別擔心,你歪頭的樣子、你耍可愛的眼眸、你使壞的模樣、你熟睡的臉龐,所有關於你的記憶,都不會在我的腦海中消失。我想丟掉的,只有一份傷感。
世界上有一種愛和緣分,是既執著又不聰明、是雖瞭解卻固執、是一起成長,再一起變老,是臭皮和我。

給我最可愛的狗弟弟/一週年/2019/11/28
Iku Lin
Iku Lin
台灣人/正在東京遊牧的藝術季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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