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歐陽鋒與黃藥師
衆所周知,西毒歐陽鋒在《射雕英雄傳》中是最大的反派,生性陰毒狠辣,行事作風全然符合了「西毒」這個名號。然而,這個人物在徐兵的鏡頭下,被賦予了全新的生命,他搖身一變成了最講道理、最講義氣之人。全然顛覆了歐陽鋒原有的形象,更令人驚訝的是,東邪與西毒竟然是稱兄道弟的好朋友。
少年西毒不遠千里從西域來到了巴蜀之地,帶著一張女子的畫像,目的是前去臨安爲兄長求娶畫中女子柳如絲。這位初出茅廬的少年,挾帶著蓬勃的意氣、與對自家武功門派的滿滿自信。豪邁與義氣在武俠世界中、原本是俠士最經典最理想的形象,劇情卻一改固有的路線去發展,豪氣干雲的歐陽鋒,有著英雄的氣概,卻沒有英雄的命運,不慎跌入險惡的江湖之中,屢戰屢敗。
身爲五絕之一,原著中西毒的功夫高深度,自然不在話下,然而徐兵卻給這位意氣風發的少年寫下另一種命運︰與他在稀泥中和人廝殺一般,一切都是攪不清的和稀泥,這裏沒有英雄,沒有絕世武功,只有挫敗。他莫名其妙地捲入柴家、鹽幫與紫金堂的恩怨裏,莫名其妙地被他們盯上,盤纏莫名其妙地被柴老爺子騙個精光,還莫名其妙地被紫金堂大小姐耽敏愛上。
他初來乍到,卻要面對這麽多的莫名其妙,自以爲身懷絕技可以解決一切,後來才發現,自己的功夫稀鬆平常,算不了什麽絕技,無能應對這一切,只能在稀泥中翻來滾去、翻來覆去地大聲埋怨,「不講道理是吧?」
他從不知道,官府是個不講道理的地方,而江湖更是個不講道理的地方,江湖恩怨紛擾,怎麽能用道理來説清呢?天可憐見,滿懷俠肝義膽的歐陽鋒,卻連個讓他發揮的舞臺都沒有,道理跟誰講去?
就這樣一個胸臆充滿著俠氣、腦子帶著點傻氣、遇事定要講道理的少年,卻遇到一個剛出關不通人情世故的黃藥師,他將滿懷的赤誠交付與他,對他說︰「你是我的朋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稱黃藥師爲「藥兄」,黃藥師反倒覺得,他與他交情還深不到可以稱兄道弟。剛出關的他,已經很久沒跟人交往了,不想要與人有這般的牽掛與羈絆。

耽敏與歐陽鋒
對耽敏,對黃藥師,不分性別男女,只知道一味地兩肋插刀,無關乎男女之情,只關乎朋友之義,他心中所執著的俠義,近乎信仰。他與耽敏初次相見,也是不管不顧地直言傾吐——自己會喜歡什麽樣的女人?
「過一天便是一世」,這樣的交淺言深,卻是最致命。
這讓耽敏義無反顧地愛上他。
她彷彿在歐陽鋒身上看到自己想成爲的樣子,不去考量家族利益,不去思索江湖紛爭,能豪邁任性地說出那一句,「過一天便是一世」。之後,她像著了魔一般,所有的反應與舉止,單單只爲這樣的一句話,並讓她甘願赴死,而歐陽鋒也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與她有了生死之交。
即便,他對她的盛裝美顔不肯讚美一句,反而酸她怎麽打扮成這個樣子;即便,她對他的深情告白,想都不想就拒絕,只願做朋友,還怪她是個說瘋話的瘋女人。
對她,他自始至終還是以朋友之義相對。
直至最後在雲水莊的生死戰,耽敏被柴家和鹽幫當成與紫金堂劃清界限的死棋,殺了紫金堂耽大小姐成了一紙歃血聯盟的投名狀。武功最高的黃藥師還在猶豫,還在退讓,直到那些他都不敢踩死的蟲子,一隻隻死在别人脚底下,馮衡還險些死去,他還沒決定要出手,救耽敏。在這樣的生死局裏,歐陽鋒的身影突然出現在我們的視野,原本被埋在破廟深坑裏,絕處逢生,解了身上的死穴。爲了「一天一世」,他選擇了來到雲水莊,與耽敏並肩,還是一味爲她赴湯蹈火,一切還是只是爲了「做朋友」。
他將俠肝義膽,兩肋插刀,以唐吉訶德的精神貫徹到底。
無論是歐陽鋒、黃藥師、耽敏、還是馮衡,他們皆孤獨地爲他們的命運做了選擇,他們的選擇看似與所有的人不相關,又息息相關,這種矛盾感,使得這齣戲,充滿了魅力。
《東邪西毒》在導演徐兵的全新演繹之下,讓金庸迷們感受到那些傳奇人物煥發出全新的光芒,並深入到東邪西毒的内心世界裏,讓觀衆近距離地去感受角色的孤獨感,與這世間的格格不入︰黃藥師一味地還沒想好,歐陽鋒一味地俠肝義膽,耽敏一味地只想要一天一世,原本一心求死的馮衡,卻最後什麽都得到。
而臨安,彷彿是那永遠無法抵達的彼岸。
延伸閲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