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玫瑰與屍體

pure julia on Unsplash

他嘴裡吐出了巧克力、鮮花、高跟鞋還有蜜糖似的吻。 這是他的「真心」。 她冷眼看著那些「真心」在她面前腐爛、發臭，最後生出上百隻蠕動的蛆蟲。 多麼虛假的真實。 令人作嘔。 這些「真心」，得以在上百個女人耳邊奏效。 唯獨在她耳畔，屬實是一種精神玷污。 只因蒼蠅堆裡的萬人迷，始終比不過獨守鮮花的一隻工蜂。 所以她連眼皮都沒抬。 只是轉身，離開他的世界。 她還留下她帶血的鞋印，已是對他的慈悲。 因為他根本不值得她的注目。 一眼皆是多餘。 誰會花時間注視一塊討好萬眾的腐肉呢？ 大概就是那些食腐動物吧？ 她既已知道，她能用更高貴的手段狩獵，又何須貪戀那些魚雜碎肉？ 「明明有更新鮮有趣的選擇，不是嗎？」 她輕笑。 「時間要花在刀口上。」 簡單的道理。 她早就學會如何利用時間。 所以她也安排了不少殺人戲碼。 華麗又隱蔽。 她會躲藏在暗處，瞄準腦幹。 「咻—砰—。」 槍聲如此清脆，槍聲如此美麗。 讓蠢人與他們滿是情慾撩撥的腦袋，綻出朵朵血紅玫瑰吧？ 她也不會忘記取針與線，把那骯髒的嘴縫起來。 不過，他們那自以為是的魅惑力，也並非一無是處。 有了那些廉價的情話墊底，倒是讓窗框的灰塵，抬高了不少身價。 她甚至更尊敬那些灰塵。 至少它們承認自己又髒又灰。 而不是裝成一個包裝華麗，卻飄出餿臭的腐爛水果罐頭。 「好了，閒聊到此結束。」 她笑著宣告。 既然來了，就該好好欣賞一下自己栽種的「玫瑰園」。 畢竟⋯⋯她親手殺死了好多人呢。 「被殺死的屍體們，憎恨我吧？」 「比起空虛膚淺的愛，濃烈的恨意更加張狂，更加完整，更加有力。」 「恨我，快恨我，恨到嘴裡吐出骨頭、破碎的心臟還有鮮血吧？」 「讓我看看，那真正瑰麗珍稀的寶物，究竟刻在誰的肋骨上。」 她走過橫屍遍野。 她看著血液積湖；又看著顱骨堆山。 就是沒有一個人，敢真正交出心臟。 不過，這也在她的預期之內。 即使成為屍體，靈魂還是膽小鬼吧？ 瑟縮在自己安全的蟹殼裡，一旦被擊碎，軟嫩的白肉就無所遁形。 更何況，她還拿著剪肉的刀子，在他們身旁把玩呢？ 她輕狂的大笑，踩碎了路旁的蝸牛。 「下一個是誰？」 「有沒有勇氣，像這樣被我踐踏、蹂躪？」 沒有人應答。 「很好，真是一群乖巧的孩子。」 「躲貓貓遊戲開始了，可要把懦弱的自己藏好了。」 「否則⋯⋯。」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但一抹危險又自我滿足的微笑，自她的嘴角揚起。 她從嘴裡吐出了巧克力、鮮花、高跟鞋還有蜜糖似的吻。 這些東西跟那些男人嘴裡吐出的完全不同。 巧克力的中心，被她灌滿毒酒。 鮮花的花葉，被她噴上劇毒香水。 高跟鞋的鞋跟，被她藏以割喉鋒刃。 蜜糖似的吻，則會將那懾人的窒息感，贈予那些始終學不會自由呼吸的溺亡者。 「親愛的，我會讓世界記得這份深沉赤裸的恐懼。」 她留下這句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