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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君像陣輕烟,消逝得無影無蹤。牧雲等了幾天,沒她消息,打電話去公司,那邊的人冷冷的丟下三個字:『辭職了。』然後嘭一聲掛斷,彷彿跟什麼人生氣。
他到宜君原來的住所,只有碧玉,滿頭的髮捲。她不但一問三不知,反倒用一個個問題回答他。他幾幾乎乎放棄了,因為她甚至沒有回南部的家。對了,真是糊塗,怎沒想到她呢?許瀅。他像在迷失的黑夜裏,發現一道明亮的光線。
『什麽?你不知道小君在哪裏?你到底在搞什麼鬼,你怎麼欺負她?怎麼氣走她……』
他沒問出什麼,反而被許瀅指責一頓。
就像世上沒宜君這個人存在,他已完完全全放棄了。
家裏冷清多了,再沒有宜君的聲音。似乎,靜待着的,只是回憶與苦痛。他不再拒絕應酬,酒精會是最好的麻醉劑。
他終於去找趙玉霜。她的態度轉變了。他又感到她往日的冷漠。雖然不滿,仍走向她。時時刻刻窺伺她的心思,伺候她的臉色,緊張自己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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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鬧區的一條老街正興築着豪華商業大廈,鷹架上頭懸着1、2、3……的號碼,表示樓層。趙玉霜仰首觀看,有些興奮,就像這是為她而建。
『我愛西門町,愛這兒的高樓、電影院、百貨公司、委託行、服飾店、鞋店、餐廳……』她如數家珍,有若此地的女王。『哎,奢華的確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愉快?牧雲倒不確定。不過他在這地區却消磨過無數個夜晚。一有約會,總會自然而然的走向西門鬧區。
他們走經珠寶店,她在櫥窗前停了下來。
隔壁的唱片行,比吉斯合唱團挾着強度的Bass,走過來又走過去,高唱着他們的迪斯可新曲。
櫥窗內是以寶藍絲絨作底,刻意地拉縐,上頭整齊的排列各式的珠寶盒,盒蓋一個個翻開,珍珠、寶石、瑪瑙、鑽石在巧妙設計的燈光下,光彩奪目,爭奇鬥艷,有項鍊、手環、戒指、耳環、胸針……等等,教人眼花撩亂。
牧雲對珠寶向來不感興趣,也不喜歡佩戴。他右手無名指,有一隻年滿二十歲時,母親送他的黃金戒指,一錢重,微不足道。他原不戴的,但母親一再說,這表示成年,非戴上不可;並且又提醒,萬一遇到什麼困難,或許有所幫助。拗不過,只好戴上。那陣子,老覺十分礙手,有幾次弄丟了,怪的是都又找了回來。
左鄰是一家名牌總代理的鐘錶店,牆壁懸着一個個指着不同時辰的鐘;有的走到下午六時,有的剛越過正午,有的已累得停擺不動了。他舉起腕錶,却不知時間如何對起。
走了兩步,想伸手拉身邊的人,落了個空,止住,一回頭,原來趙玉霜仍逗留在珠寶櫥窗前,注視着裏面,像中邪了一樣。他折回去。
『你看右數第四隻。』她兩眼閃爍着炯炯亮光。
『很漂亮。』
那是一隻鑽戒,白金台上的鑽石閃閃發光;很驕傲的光芒。大約有二克拉吧?值不少萬。
『真希望戴上它,佔有它。』她伸平自己的左手指,彷彿已經戴上鑽戒,滿意地端詳着。
『如果我有足夠能力,一定先買下它,送妳』
『真的!』她高興的挽住他的手臂。『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
有辦法嗎?當然有。不過這可要冒著被解職的風險,以前王課長不就是如此?然而……這或許能收買她的心。他想到這裏,心裏不禁緊得發慌。
前方的路口紅燈亮了,一部紅色計程車闖黃燈不成,一個緊急煞車,那驚心動魄的尖銳的聲音教人心頭發麻。
車子超越了黃線,心虛,畏縮的往後倒退。(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