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拉塔站在海邊遠眺,他以為會看到熟悉的西班牙大帆船,或至少是一艘槳帆船。但海平面上什麼都沒有,只有幾艘獨木舟在海上漂著,它們有著小小的風帆,船身右側延伸出邊架艇,增加了在海上航行的穩定度。
此時,那莫跟著一群人向海裡跑去,沒多久那幾艘獨木舟就被團團圍住。大家七手八腳的爬上船,開始把船上的貨物扛在身上,然後跳到海裡緩慢地往岸上走,那莫也背了一籃東西回到岸邊。
但除了正在努力搬貨物的人外,還有一個人顯得特別的醒目,他穿著緊身剪裁、繡有金線的雙排扣外套,腳上是一雙鑲金屬扣環的皮鞋。這人小心地從獨木舟上下來,跨坐在一名挑夫肩膀上,兩條腿舉得高高的,生怕碰到一滴水。前後左右都有人擁護著,一看就知道是個重要人物。普拉塔瞇著眼盯著他,好險不是維多利亞號上的人,更不是胡安船長,他鬆了一口氣,心想至少不是來抓自己的,不過這場面也太誇張了,不說還以為是哪個貴族要來參加宴會。
「那是誰啊?大夥竟然搶著去揹他。」普拉塔問。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晚了可就沒了。」那莫說完就一溜煙的跑走。
然後那人一上岸,立刻就被人群包圍,其中當然也有那莫。他們嘴裡大叫著「生理人!」,一個個伸長手臂,朝著男子揮舞。男子也慢條斯理地打開絲質布包,從裡面拿出一枚枚銀色的東西發給每一個人,拿到的每個人都露出笑容,那畫面有如天使下凡來送祝福。
那莫也在人群中搶到一枚,立刻轉頭跑向普拉塔,興奮地攤開手掌:「你看!」。
普拉塔看著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銀幣,不規則的圓形表面刻著一座城堡,另外一面則是一頭獅子,代表著統治西班牙的哈布斯堡家族。
他皺著眉頭,用指腹輕輕的搓揉銀幣,喃喃自語說:「一枚披索......這可是水手一個月的薪水呢。」
「聽說他叫做羅倫佐,這次特別從一個叫做馬尼拉的地方過來。」那莫眼裡閃著光,滿是崇拜。
「馬尼拉......」普拉塔凝視著羅倫佐陷入沉思,「他來這個小市集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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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幣發完後,羅倫佐依然很受歡迎,只是這次換成市集的攤販們,看到羅倫佐的出現,有如看到財神爺出現,個個使出渾身解數,上前兜售自己的商品,有人獻上吊飾、弓箭和斧頭,也有人端來的稻米、水藤和獸皮。
但羅倫佐只是心不在焉的東張西望,似乎這些東西裡,沒有一個他看得上眼的。他偏頭跟身旁的通譯講了幾句話,通譯連連點頭,隨即帶著羅倫佐往市集的盡頭走去。
在市集盡頭處,有一位男子蹲坐在地上,灰白相間條紋衣服,以及紅色披掛圍在腰間。跟其他攤販不一樣的地方是,在他面前的地上,看不到任何的商品。什麼獸皮、布料甚至是常見的水藤,通通都沒有,地板一片空蕩蕩的。
但感覺他又像是在賣什麼東西似的,氣定神閒地蹲在地上抽著菸斗。同時在他周圍,則是有一群雙手交叉、直挺挺站著的壯漢,眼神凶狠,彷彿隨時能撲上來。
「也太小氣了吧,這樣的好價錢過了今天可就沒有了!」勞倫斯紅髮凌亂,指著抽著菸斗的男子,「巴凱,你再跟他說,我手裡的這袋玻璃珠了可都是難得的好東西。」
巴凱吞了吞口水,小聲說:「主人,他說他不想要,也請你離開。」巴凱一邊勸著勞倫斯,雙手不安的搓揉,額頭上冒出斗大的汗珠,眼睛頻頻往菸斗男身旁那群人看去。
勞倫斯依然不死心,他摘下頭上的黑色軟帽,拍了拍說,「來,你跟他說,這海狸皮做的,柔軟又保暖,可比他頭上的破布頭巾要厲害得多。」
巴凱臉色蒼白,急忙壓低聲音:「主人,別再說了!這些人來自山裡,聽說他們可是會砍人的頭,並拿來裝酒喝的!」
「讓開讓開!不做生意就滾開。」忽然勞倫斯背後傳來一陣吆喝聲,原來羅倫佐一群人也來到了這個攤位前。
勞倫斯歪了歪頭,慢慢轉身。面對以羅倫佐為首的一大群人也絲毫沒有害怕,反而冷笑大聲道:「先來後到的道理懂不懂?沒看到我正談得起勁嗎?」,他目光隨即落在羅倫佐身上,哼了一聲說:「是找不到衣服了嗎?怎麼把窗簾給穿在身上──」
「主人!」勞倫斯話還沒說完,巴凱急得拉住他手臂,硬生生往外拖。
「喂!我還沒說完呢!」勞倫斯掙扎著抱怨。
但巴凱沒有理會,幾乎是半推半拉地將勞倫斯擠出人群。等到退到外圍,他才喘著氣壓低聲音道:「主人,我求求你,我們來這不是為了跟人吵架,是來找黃金線索的。」
他一邊說,一邊警惕地掃視四周,聲音壓得更低:「而且你沒看見嗎?西班牙人也來了。」
勞倫斯先是愣了一下,眼神隨即閃爍起來,他伸舌舔了舔嘴唇。
「阿,沒錯,巴凱,你說得對。要是他們也是為了黃金而來......」
勞倫斯壓低聲音,語氣卻帶著瘋狂的興奮,「這場遊戲,才真正開始!」

羅倫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