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鬼滅之刃 無限城篇》中,有一幕畫面至今仍在我心中迴盪,那是炭治郎回到兒時看見父親舞動『火之神神樂』的畫面。
鬼滅裡的火之神神樂
電影中炭治郎穿越記憶來到兒時與父親的畫面,那一幕竈門炭十郎一邊編織著草鞋,一邊與炭治郎說著在練習火之神神樂過程中,從「用力」使勁全身肌肉的力量,不一會兒就感到疲憊,到一遍又一遍的練習,專注於呼吸上,轉向「不費力」的狀態,像清澈的流水,沒有一絲雜念,那一刻與呼吸同在,不再費力。
竈門炭十郎藉由將世代相傳的神之舞傳承給炭治郎,實則以有形的舞蹈傳遞著無形的心態:「真正的力量來自平靜,來自與自然融為一體的專注,而不是急促與拼命的揮擊。」當人進入這樣的狀態時,時間彷彿放慢,世界變得透明、心變得沈靜,或許竈門炭十郎想以身教告訴炭治郎:真正的力量,不是硬撐,而是如水般的流動。在無限城中,炭治郎與富岡義勇與猗窩座的對決中發現,只要靠近猗窩座時帶著威脅的氣息,就會立刻被對方察覺並反擊。一如在諮商中,當心理師急於推動改變時,個案往往會本能地防禦,或生氣、或否認、或陷入挫敗感。這些反應並非理智的選擇,而是深藏在心底的第六感下的無意識立即反應,就像猗窩座能瞬間捕捉到『氣』並反擊,這份直覺反應彷彿是守護個案的守門人,或許也曾是他們在過去無數次受傷時保護自己的護身法寶。
諮商空間裡的火之神神樂
在助人工作中,「不費力」並非什麼都不做,而是一種安住與信任。它意味著不急於干預或改變眼前的人與處境,心理師不以自己以為的節奏取代個案潛意識與意識下的步調,過程中心理師需要提醒自己帶著溫柔、慢(耐心)與好奇,一步步地靠近,過程中心理師需要清澈的自我洞察,例如覺察到自身焦慮焦躁、陷入了挫敗感、與個案的情緒與處境共鳴等內在歷程狀態,以及心理師能安放上述狀態下與個案同步。當人與人間的安全感被建立,防衛系統才有空間逐漸鬆動(防衛機制說:呼,終於不用擔心主人被傷害了),那些塵封的記憶方有機會浮現,傷痛進而有被看見與療癒之時刻。就像猗窩座的記憶被炭治郎一巴掌喚醒的瞬間,重新看見了師父與戀雪,那份被遺忘已久的愛與溫柔依然在他心底,只是被憤怒與恐懼埋藏在極度深的潛意識空間裡。當愛與溫柔提取自意識層面,相信當事人自身必定擁有能力選擇與產生轉機。
隱喻帶來療癒
電影中還有許多細節值得深思,這些以畫面隱喻著生命裡的不容易與勇敢前行。
比如富岡義勇的故事——他身上那件右邊黃綠幾何圖案、左邊深紅色的羽織背負著姐姐與朋友的愛與失落;又比如鬼滅中要殺鬼需要用日輪刀砍脖子的設定意象,脖子是嬰兒期最脆弱的部位,也象徵心與腦的連結;甚至無限城本身,像是每個人心靈的迷宮,每場戰鬥都映照著角色的內在情節,透過不說破、不指名的隱喻,讓每個觀看者都可以投射出內在的悲歡離合喜怒哀樂,從隱喻中獲得療癒。難怪好多幕都這麼好哭。
戲,如人生
鬼滅之刃反射著每個人心中的渴望與失落;火之神神樂提醒著與人心工作者-用清澈透明的心與對方同在。
不費力,不代表無所為,反倒是很深的信任-信任個案也信任自己,並相信當安全感逐步建立,改變會像呼吸一樣自然發生。
或許火之神神樂不僅是由父親傳遞給兒子的禮物,也是《鬼滅》帶給我們的提醒——
在無限城般的心靈深處,助人工作者們帶著對依附需求的理解、自我實現的渴望,以及人與人之間的溫柔與信任,逐步靠近來訪者,當我們不再緊緊依靠防衛機轉保護自身、不再只有傷痛與悔恨,而是如太陽照進冰冷的深洞、感受愛與溫柔,方有機會化解那些深埋於心,千千萬萬的心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