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上未知漂流去》(下稱「本作品」),是由二律悖反協作體李勻與演員姸青等人所協力製作出品。演出大致由演員講述自身經驗開始,連結至阿嬤的出身。阿嬤在廣東出生,在二戰時由於生活的困頓,被友人推薦到南洋去找尋新生活。然而,當她渡過漫長的船途、海關的詢問後,等著她的卻是一段和陌生人的婚姻,以及未知……
由於作品以聲音為主軸,聲音的傳遞過程以及與其他感官的配合便顯得重要。進場後,觀眾並未立即戴上耳機,而是先在開放空間聽一場短講,也像一種前情提要。較可惜的是,透過揚聲器傳送出的演員聲音出現可能因接觸不良所產生的雜音。雖然此缺失後續獲得解決,但仍舊影響部分的聽覺體驗。
戴上耳機後,從此每位觀眾於聽覺上都獨立存在於演出中,也如同進入另一個時空。具厚度且揚長的汽笛聲多次出現,象徵旅程再一次開始,並且配合演員舞動全身的動作,呈現出每次遷徙的身不由己。在舞台上當場經由效果器轉化的聲音,恰如其分地反映目標情境的聲音,有些聲音則表現出抽象的概念。
關於作品裡頭使用人聲的部分,大部分由演員說話所直接輸出、錄製及轉化而成;少部分使用預錄的語音。此時,演員的聲音扮演哪個角色,便需要被分辨清楚。演員在觀眾戴上耳機前後,皆有類似短講的簡單介紹背景環節。戴上耳機前,觀眾或能知道如此的短講是演員基於貼近自身的經驗所述說,但戴上耳機後,觀眾卻有如儀式般進入表演的環節,而不容易區分其中的短講究竟基於誰的觀點,是現在的演員還是過去的某人?至於經由錄製、轉化或預錄的聲音,則在音質的調整字幕的輔助下,能夠推知誰在發言。
至於議題設定方面,本作品以「命」的意義為參照,透過演員的說明與聲音為主軸的微紀錄劇場作為敘述的主體。在每一段聲音表演前,演員透過自身經驗的說明以及紫微斗數不同的宮位,來對照過去的華人女性在移民歷史中,處於何種關係下的狀態,也加強「命」的既定性與不可改變。然而,僅以宮位對於命運的描述,來論證並強調每段故事基於「命」的定因,是否反而忽略其他在大時代下的社會氛圍與文化衝擊等等其他因素?
另外,視覺感受方面,在前述評價聲音的段落,已有提及演員舞動身體的動作。角色在遷移至下一個地方的過程中,會穿插此動作。此動作表現出角色在不同地方來來去去,無法自主的模樣,給予更明確的想像,但本作品以聲音為主軸,在觀眾仍可透過肉眼看見演員動作的情況下,加入此動作的必要性以及時機仍有待調整,而這必須與其他在舞台上所呈現的動作一併觀察。由於演員在台上製造聲響,其動作並不一定符合其聲音所想傳達的情境,那麼在視覺和聽覺皆能被觀眾感受的情況下,觀眾應該著重於哪種感覺呢?
然而,耳機上的光線卻也是觀眾無法視覺上忽略的。在耳機的連線裝置上有著明顯的提示燈,在演出前於前台領取時筆者便能清楚看見。當場燈關閉後,觀眾席遍布藍色光點。此與台上物件與佈景的色調產生相當大的區別,而且在台上光線並不時時充足的情形下,藍光反而成為更刺激視覺、轉移注意力的焦點。
筆者於演出結束後,另外參觀了於高雄市立美術館展出的【漂流相對靜止】。展場中央為以三面木橋圍起的區域,中間以鐵架掛起一道道流蘇,流蘇前方有一道燈光穿透,穿透至最後方。周圍有揚聲器播放海浪聲,時大時小。筆者認為木橋的設計著實帶來「漂流」的感覺。在左右兩側的木橋,如同「去」和「來」,在上船或靠岸之前的不確定感或海水的流動,在木板具有彈性的反饋下重現於腳底。此種觸覺與平衡覺再配合擴音器的聲音,如同步履當年許多華人女性腳下的種種,也完整了於旅程中的感官體驗。然而,入內體驗的人如果沒有看過於衛武營的表演,可能無法理解其裝置的意義。筆者稍微觀察數位體驗者,僅是匆匆走過木橋,或在木橋的外圍走過,而筆者認為如此無法深刻地體會裝置所反饋的感覺,或許也印證進入展場的體驗者在沒有更多文字指引下,無法僅就此裝置感受策展者所想傳達的理念。
整體而言,本作品帶領觀眾從聽覺感受當年華人女性所經歷的一切,跳脫以往透過文字記載了解歷史的模式,並引起觀眾同理於她們期待、不安和恐懼,而比起僅憑藉視覺有更深刻的體會。視覺上所營造的效果亦別出心裁,但仍需要考量其與聽覺之間的調和。互文展覽則提供觸覺襯托聽覺的另一感受途徑。至於「命」和移民集體記憶的敘事,則須思考在提供生活環境資訊時,如何結合其他因素的探討。不過,由聽覺出發的演出依舊創造對於歷史、文化一種新的理解方式。
基本資料
《乘上未知漂流去》
演出|二律悖反協作體
時間|2025/06/15 14:30
地點|衛武營國家藝術文化中心表演廳
後記
在觀摩其他劇評之後,筆者開始從這篇劇評增加對於劇情的介紹,希望能夠讓評論更完整。不過,評論還是需要劇照才真的完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