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終於跟交換回來的 A 見面了,她公佈了感情的結局:沒分手,但超他媽痛苦。他的原話是這樣。
我已經逐漸習慣了一通電話就能把小羅 call 回新竹的日子,習慣了踢著自己的影子走在回家的路上,習慣回家之後沒有溫暖的燈光,更準確來說是麻木。
才開學第二周,日子比想像中漫長,這週是兩天上班三天上課,呼嘯而來的個案洪流與小組討論,開始增加的工作loading與壓力,來回兩小時的通勤,都足夠將每天本就不足的能量徹底抽乾。有一天課間,坐離我很遠的同學說,你看起來真的好累。
今天是週末,醒來的第一瞬間是緊急判斷今天是上課日還是上班日,然後發覺,噢,今天是週末。
週四晚上跟 A 待了很久,她說隔了一年多見到我,有一種好像沒有離開很久、前不久剛見面的既視感。我們看起來,是兩個狀態不好的人類。
她說來的路上經過韓國街,突然想喝燒酒,就買過來了。再前一天,凌晨去了便利商店買食物,順便買酒。從她的字句大概可以拼湊出,她才回來不到一週,已經呈現了偽失戀狀態,每天都邊哭邊喝。也花了很多錢在吃東西上,但她說,要開始存寒假回匈牙利的機票錢了。
那天吃完飯,我們轉移陣地到玖仰吃甜點,一如既往地很多國高中生情侶相偎著讀書談笑。為什麼他們能幸福的如此簡單呢?
我跟 A 不約而同地脫口而出。
A 說開始遠距離後,她翻了一下社群媒體上大家遠距的解方是什麼,結果發現大部分都是分手作結,並沒有什麼參考價值,她嚇得立馬關上。「台北到高雄、新竹到台中算什麼遠距,要是真的因為這樣分手,那就分一分吧!」A 很忿忿不平。
「我是台灣到匈牙利欸!」
橫亙在我們之間的問題,遠比那些雞毛蒜皮的小矛盾,要無解許多。二十幾歲的戀愛,應該是在初秋的陽光下,女孩的碎花連衣裙被微風吹得飄揚,男孩穿著乾淨平整的襯衫,在馬路那一頭笑著招手,今天他特意噴了女孩送的,柚子味的香水。
或是在咖啡廳並肩坐著,一人帶著一邊耳機,兩杯飲料都點了女孩喜歡的,但她喝了一口發現還是比較喜歡男孩那杯,於是偷偷摸摸的喝了大半杯。
玫瑰說,除了生死,沒什麼大事。
所以啊,二十幾歲的戀愛,不應該學著懂事,應該是可以因為男友機車後座載了別的女生發小脾氣的年紀。
我很羨慕。
即便如果真的有這個權利,我可能也不會輕易嘗試,但我渴望擁有。
那天 A 問,所以你覺得喜歡有被消耗嗎,媽媽昨晚也試探性的問,你跟小羅還有聯絡嗎。然後對著這兩個問題,我都笑了。
我能很肯定地回答,我的喜歡從未變過,但這個狀態已經持續了一年多,我很疲倦。
我說,我認同兩個人之間需要經過一些考驗,來證明對方是能夠攜手的好戰友,但我們碰到的困難多到不像話。
再一起後不到三個月,他出了車禍、我動了手術,接下來他爸爸就生病了,一直到現在。我們沒辦法計畫太久以後的旅行,病情這種東西時好時壞,他很努力不影響我的情緒,但那就好像在我們之間蒙上了一層陰影。
我試圖在那些疲憊的日子自我療癒,再給他一些僅存的情緒價值。
他努力的在病房裡擠出時間睡覺、跟我報備,再接收一些我的負面情緒,這些對我們而言太過於消耗。
我跟 A 要的其實並不困難,下班的時候可以奔進他的懷裡,牽著手去吃晚餐,然後相擁入眠。
明明我們都很努力了,明明,明明。
我討厭那種不確定性,那不像是入職第一天對新環境與工作的陌生與焦慮,因為你知道隨著時間堆疊,你必定會對工作更加熟悉,但那種不確定更像是一條拉扯著我們的繩索,有人間歇性的拉緊又放鬆,即便是在繩子鬆開之時,你也無法很安心的享受片刻幸福,因為你明白那很短暫。
我想,我依然學不會知足。
每個受到重擊的日子,都是不合時宜的藍天和豔陽,面對生命的無常,我們從未擁有過話語權,只是眼睜睜的看著,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除此之外,你無能為力。
前幾天讀到一段很喜歡的話,是高中時的專題老師發布在臉書上的,她說那是學生寫的:青春的故事被古往今來千千萬萬人一讀再讀,追憶再追憶。殊不知青春的人早已追趕不及了;讀青春的人也成為了永遠的讀者,他們遙望著站在光明裡的少年,笑著溫柔又惆悵。
我很喜歡。
多遺憾啊,我們不曾擁有過純粹無畏的時光,那時我們只是相逢擦肩的陌生人。你說,那是長大必經的過程,我們為了刻畫模糊不清的未來努力的上色,試圖證明過去的人生是那樣的繽紛多彩,然後我們不斷在生命的暴雨中,試圖抓住彼此,在徹夜的顛簸中。
我們不知道要航向何處,也不知道何時會天明。我們只能捧著手心裡一明一滅的燭光,惶恐的乞求,我們能安然度過。
我不知道故事的結局,我跟 A 的都是。
但願我們終究能在晨曦中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