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錄005。
那天之後,我們誰也沒再提起那一夜發生了什麼。
我們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照常對話、交接工作、開會——但我知道,他的眼神變了。
而我,也再也演不好那個從容的自己。
這一章,不是高潮後的安靜,
是克制的餘震,是撕裂前的沉默。
【越不說破的關係,越讓人心慌。】
那次之後,我常常問自己——我到底在尋找什麼?慰藉?逃避?還是某種對自由的錯誤詮釋?
但我很清楚,我更喜歡跟已婚的男人親密。不是想傷害誰,而是,這樣的關係讓我更自由。我不是誰的誰,誰也不用對誰負責。
我們都知道這不是愛情,至少此刻不是。我只是貪戀他手臂裡的那份安穩與原始的慾望,也許還有——被需要的錯覺。
S的寢室與辦公室共用一間房,門內是他專屬的空間,門外則是日常的秩序與制度。我們有好幾次,就在沒人注意的時候,一起走進那扇門,像兩個不該這樣卻偏要這樣的人。
門一關上,我們便迫不及待地從彼此身上尋求滿足。那不是溫柔的愛撫,而是近乎貪婪的索取。我曾跪在他的膝上為他服務,他也曾壓著我在沙發上低聲喘息,兩個人的慾望,在那個不大的空間裡發酵得又熱又快。
有時候,正當我們還沉溺在彼此裡頭,就有人敲門找他。S會迅速穿好衣服、整理儀容,冷靜地打開門處理公事,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只有我們知道,在門後,我赤裸著身體,靜靜地聽著他們談話,連呼吸都放得極輕,像一個偷偷潛入制度裂縫裡的幽靈。
有段時間,中午時分,我常沒有回自己的寢室休息。別人以為我在辦公室加班,其實我是在S的床上,被他抱著小睡,偶爾會被他的手無意識地撫摸醒來,再一次被拉進他的懷裡,繼續那場未竟的親密。
後來他退休了。有一次聊天,他說起那段時間:「我最懷念的,就是午休時能抱著妳,那種溫度,現在回想起來還會讓我失眠。」
我笑了笑沒說話。其實我也記得。只是那段時間,更多記住的,是我們到底有多荒唐。
平日裡,我照樣穿上迷彩服、回到辦公桌前,處理一封封急件。電腦螢幕前的自己,好像從來沒有缺席過——只是我知道,有些身體的痕跡,暫時不會那麼快淡去。
午後陽光透進來,我翻開手機,看到L傳來的一張照片,是他路過一家老咖啡廳時拍的。他說:「這裡有你會喜歡的光影,下次你來,我帶你去。」
我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很久,心裡忽然有點酸。
我們距離上次見面,已經快一個月了。 下一次,又要多久?
他我忽然很想問他:
你想我嗎?你有沒有也這樣無預警地,某一刻就很想抱住我? 但我沒有問。 因為我知道,他會說想。 只是說想,有什麼用呢?
我曾經以為,感情是一場雙向的奔赴。
可後來我才懂,有時候,是一個人奔跑,一個人駐足。
我也曾想過,如果我沒有變得這麼不安、這麼荒唐,也許我會是另一個版本的自己,穩穩地、乾乾淨淨地等著他。
但我不是。
我忙著撫平自己,也忙著被佔有。
我用荒唐填補空虛,卻還是會想起他那句話:
「如果我早一點遇見你就好了。」
只是太晚了吧。
我們錯過的,不只是時機,還有那個最乾淨的彼此。
我們再見面,是在一個月後,那年七夕。
L說想跟我玩一個「比賽」,比誰能做出更用心的卡片。聽起來有點幼稚,但我也笑著答應,因為那樣的他,像個還保有少年氣的男人——傻氣又驕傲,自信地說他美術不錯。
即使知道我們會在七夕那天見面,等待的那段時間還是煎熬。
那種一日一日數著過去的期待,帶點發酵的心跳、幻想,還有一點點忍不住的甜。
見面的那天,他到車站接我,一如既往安靜地牽過我的手,把我拉進懷裡。回到他的宿舍前,他忽然叫我先在門外等他五分鐘。
「等我一下,先不要進來。」
我靠在牆邊,看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門打開的那刻,我走進房間——
我看到他在那面不大的牆上,佈置了一面氣球牆。氣球不是很多,但粉紅色的愛心就掛在中央,彷彿用盡他所有的力氣去拼湊出一份浪漫。
我呆了一下,然後笑了出來。
因為我知道他從來不是這樣的人。 他是個鋼鐵直男,邏輯腦、務實派、不苟言笑。 我知道,這面牆,對他來說一定不簡單。那不是「隨手弄弄」,而是他練習很久的用心。
我也從包包裡拿出了我準備的卡片。
一個立體方盒,打開後是一個旋轉的魔術立方,每一面都是我們出遊的照片,每一格、每個翻轉,都是我一邊挑選一邊量著尺寸做出來的。
他把原本要送給我的卡片默默收了起來。
他說,看見我做的卡片那麼厲害,他那張就實在拿不出手了。
那一次見面,我真的很開心。
我好久沒有收到這樣的驚喜了。
那面氣球牆確實花了他很多時間。
他跟我說,他是從畫草圖開始規劃的,每一顆氣球都得一樣大。為了抓到最剛好的氣量,他一顆一顆反覆試,最後才決定每顆要打幾下氣。那天他特別提早下班,回到宿舍後又檢查牆面,發現有幾顆氣球掉下來,就一個一個重新整理。
我在門外等的那幾分鐘,是他在裡頭確認一切都完美。
對很多人來說,也許這些都不算什麼,甚至有點幼稚。
但因為是他——那個不太浪漫、平常像鋼鐵直男一樣的他,願意花這麼多時間,只為了給我一面氣球牆。 我知道,他真的很在乎我。
卡片的事,他笑著跟我說:「再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妳的作品太強了,我要回報妳一個更厲害的。」
跟他在一起的那段時間,我真的很快樂。
那是一種從內到外的快樂,愛與情慾並存的深刻滿足。
離婚後的我,有著破碎過的心與重新學會愛人的身體,而他,剛好在那個時候出現。
如果不是因為那段婚姻留下的裂痕與陰影, 我想,那份快樂,或許可以更純粹、也更單純。
我的破碎,不只是來自那段婚姻。
也來自我在夜裡,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交給不屬於他的男人。 他不在的時候,我的身體變得像空著的房間,誰來都能暫住。 不是因為我不愛他,而是太愛,才無處安放。 我渴望被填滿,被緊抱,被喊著名字佔有; 可當他不在,我卻用陌生的氣息,暫時欺騙自己還是完整的。
我明明在愛著他。
可我的身體,在他不在的時候,卻不總是屬於他。 愛與情慾在我體內打架,有時候是溫柔的想念,有時候是野性的索求。 我知道這不對,卻又無法停止—— 就像我無法停止愛他那樣,無法停止渴望那些在他以外的手掌與親吻。
我跟S的關係,維持了很久。
即使我們後來都離開了那個單位,某些夜晚,還是會不約而同走進摩鐵,或停在某條無人的路邊。 地方總是在變,車裡、旅館、他的新住處,甚至是下班後的停車場── 但那份激情沒有改變,熟悉到像一種慣性。 我們一次又一次地碰觸彼此,發洩、喘息、侵略、迎合。 每一次高潮之後,氣味混著汗與倦意,攤開的不是情,而是各自的破碎。
S知道我有一個遠在他方的戀人,知道那個人,是我真正的牽掛。
他從不問,也從不奢求。 他知道,我對他的好感,僅止於──我願意讓他進入我的身體。 不是因為愛,而是因為空。 我想要有人填補那一塊他不在時的寂寞,他剛好有我要的溫度、節奏、力道。
我不曾想擁有S的心,甚至有點怕他給我。
因為我不想承擔,也不打算交換什麼。
那樣的關係,很真實,也很殘忍。
卻也,是我在愛一個人同時,選擇荒唐的方式活著。
幫我把這個之前錄的 第三部第三章分成五個段落下禮拜要發文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