０２－電話別掛
「死了？」文敏被嚇了一大跳。
「……」似乎發覺說了不該說的話，對方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不好意思，我不該說這些的，也不方便再多說，有空的話，你們可以去ｇｏｏｇｌｅ一下。」
「好，如果妳敢騙我的話，我也會客訴妳。」
掛斷電話後，文敏立刻上網搜尋「林廣恩」的相關訊息。
沒想到好幾則有關「林廣恩」的新聞，證實他真的已經死亡了。
文敏把她剛才搜索到的新聞畫面拿給我看。
我仔細看了一下，這幾則新聞，愈看心裡是愈毛。
【社會新聞】台北市台發銀行行員墜樓亡 疑業績壓力與職場霸凌釀悲劇
2024年10月18日 14:32 記者陳怡靜／台北報導
台北市今（18）日上午驚傳墜樓案，一名年約34歲的男子自北市信義區某大樓墜下，當場失去生命跡象，送醫後宣告不治。警方調查後確認死者為台發銀行信義分行理財專員林廣恩。
據了解，林男近年負責推廣個人貸款業務，但業績長期掛零，近半年來更頻頻遭主管在晨會及內部群組中點名批評，甚至被同事私下爆料「在茶水間被當眾羞辱」。熟識的員工透露，林男個性內向，工作壓力龐大，近期曾向友人透露「快喘不過氣」。
警方初步調查現場，並未發現遺書，但在其手機簡訊中留有一段訊息：「我真的盡力了。」家屬表示，林男生前並無重大財務糾紛，也無精神疾病病史，懷疑與職場長期霸凌及不合理業績壓力有關。
以上就是我們看到的新聞報導，是林廣恩沒錯，而且就在台發銀行任職。
「不可能，一定是有人在惡作劇。」雖然我不斷的安慰著文敏，卻更像是在說服我自己。
「我們先休息吧。」沒心情再看電視了，我說：「明天我會再請銀行的朋友幫忙問問看有關他的事，如果妳還是不安心的話，我們再去廟裡拜個拜，求神問卜。」
「嗯嗯。」還沒能從受驚嚇的情緒中抽離出來，文敏整個晚上都抱著我，直到睡著。
因為這件事情，我也不好睡，躺了很久，直到凌晨一點多才有了睡意。
就在我好不容易睡著的時候，我的手機突然鈴聲大作，把我和文敏從睡夢中驚醒。
不是已經關靜音了嗎？我的習慣在睡前都會把手機關靜音，怎麼還會鈴聲大作？
我拿起手機一看，上面顯示來電的人是「林廣恩」。
又是他！
我和文敏幾乎都可以聽到彼此心臟急速跳動的聲音。
「你不是已經封鎖他了？」已經被嚇壞的文敏，語帶哭音的說。
「你到底是誰？」看著被嚇壞的她，我一時間來了怒氣，接起電話，怒氣衝衝的說：「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這麼晚還打來騷擾我們？」
「請問是陳志明先生嗎？」對方自顧自的說：「我是台發銀行的林廣恩，請問您看過我寄給您的資料了嗎？」
「不是已經跟你說了，我沒有需求，不要再打電話來了。」我怒嗆道：「你信不信我明天一早就去報警。」
「所以你打從一開始就沒有要看信件資料的打算是嗎？」
「是。」
「那為什麼你還要讓我寄送資料？」
「你那麼煩人，而且我都說了，沒有需求，是你死纏爛打好嗎？」我非常不爽的回應。
「為什麼……」林廣恩在電話那頭，帶著濃厚的哭音說：「為什麼你們都不好好聽人家說話，不好好的看人家辛苦準備的資料……」
在這過程中，我不斷試著掛斷電話，但就是掛不斷。
還是文敏先想到，幫我把手機關機。
總算，關機之後，沒再聽到這個自稱「林廣恩」的聲音。
只是，我們都已經被這怪異的現象嚇出一身冷汗了。
這麼一折騰下來，我們睡意全消。
看一下時間，已經凌晨三點多了。
「老婆，要不要煮個麵來吃？」情緒緩和下來之後，不禁覺得肚子有點餓了。
「嗯嗯。」
我們兩人同時起身，離開房間，來到客廳，想要吃個宵夜壓壓驚。
「咦？」文敏要打開客廳的大燈時，卻發現燈不會亮。
「我來試試。」正當我要試著去開啟大燈的時候，卻發現客廳裡好像多了一個人。
「啊？」文敏也看見了，想要叫卻因為太過驚嚇，叫不出聲音。
有一個黑影就在我們家客廳的桌子上，好像跪在那裡，但是因為沒有燈光，一時間也看不清他的樣貌。
到底是不是我們眼花？
就在我們努力想要確認那個黑影到底是不是人的時候，他竟然開口說話了。
「主管……」只聽到他嗚咽的說：「我真的很努力了，也會繼續努力，請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原本還不敢確定那黑影到底是不是人，一聽到這聲音，我立刻大聲喝道：「你是誰？為什麼在我家裡？」
在這麼說的同時，我也示意文敏趕快去拿她的辣椒水。
那個人一聽到我的聲音，身軀大大的抖動了一下，然後轉過頭來望向我好一會兒，才說：「你是……陳志明先生？」
這時候，我的眼睛已經適應黑暗，所以可以看到他的五官輪廓。
那是一張清秀的臉龐，但卻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看起來有點娘。
一聽到這個聲音，我立刻認了出來，「你是自稱林廣恩的那個人？」
「我就是林廣恩。」他從桌上跳了下來，緩緩朝我走來，聲音依舊低沉：「請問您看過我寄送的借貸資料了嗎？」
「你這個人是不是有病？」雖然場面非常詭異，但我還是忍不住帶著怒氣說：「都說了，我們現在沒有財務上的需求，又不是借了不用還，我們為什麼要貸款？」
「你知道我有多努力嗎？」林廣恩哀怨的說：「我那麼用心準備的資料，你卻連看都不看，還掛我電話，你到底把別人的努力和用心當成什麼了？」
「你這是在強迫推銷。」我不滿的回應。
「所以你還是不願意認真的聽我說話，看我準備的資料……」林廣恩自顧自的繼續說：「你知道嗎？就是因為有你們這種自私的人，才會讓我都做不到業績，然後每天被主管像條狗一樣的罵，還要開除我……」
「這是你個人的問題。」我只覺得真是莫名其妙。
「我還有年邁的父母要養……老婆跟人跑了，兩個小孩又還小，如果我失業了，他們怎麼辦？」林廣恩愈說愈大聲，也開始咬牙切齒，模樣相當嚇人。
突然，我覺得脖子一緊，再吸不到空氣。
林廣恩瞬間來到我眼前，毫無預警地就掐住我的脖子。
無法呼吸的我，努力想要掰開他的手，卻沒想到看起來瘦弱的他，力氣竟然這麼大。
但也是這個時候，我才發現他臉上流的不是淚水，而是兩行血淚。
在我視線開始模糊，幾乎就要失去意識的時候，文敏總算趕來了。
手裡拿著我幫她買的辣椒水，對著林廣恩就是一陣噴灑。
被辣椒水噴過之後，林廣恩消失了。
雖然空氣中充滿辣椒水的味道，讓我們又嗆又難受，但我總算是可以吸到空氣了。
因為整個家裡充滿辣椒水的氣味，我和文敏拿起車鑰匙，想先離開家再說。
在車上，狼狽到不行的我，忍不住恐懼的說：「我們……是不是撞鬼了？」
「不要說了，等一下又把他引來。」文敏也是一臉驚慌，「我們先去宮主那邊，請他救救我們。」
「好。」
還好，文敏平常都有去廟裡拜拜，也熟識一位宮主，聽說相當靈驗，應該能幫到我們。
在她的指引下，前往宮廟的路途中，突然有一道黑影從天而降，重重的砸在我們車子的引擎蓋上，然後滾落到地上。
「啊！」被這突來的莫名狀況嚇壞了，我們就好像被冷凍住一樣，久久沒有辦法動作。
一直到回過神來，我才跟文敏說：「老婆，妳叫一下救護車，我先下去看看。」
「嗯嗯，你小心一點，我總覺得有點邪門。」
「知道了。」
下車之後，我看到車子的前方躺了一個人，周邊淌滿血水，手腳呈現出非常詭異的角度，很明顯的都已經斷了。
再看了一眼上方，我心裡想，該不會是從這棟樓上跳下來的吧？
十幾層樓耶，還能活嗎？
而且怎麼就這麼巧，砸在我們的車上，也太倒楣了？
「你……」我忍不住嚥了口口水，才有辦法接著說：「還能動嗎？」
被我這麼一問，那個人身體扭動了一下，竟然坐了起來，還瞪大雙眼看著我。
他的頭顱也已經嚴重扭曲變形，看起來非常可怕。
不過我發現，這張已經變形的臉相當的熟悉。
才剛有這個念頭，他已經開口說：「請問您是陳志明先生嗎？」
是他！林廣恩。
看來真的是撞鬼了，我被嚇的連滾帶爬，好不容易回到車上。
「他還好嗎？」文敏焦急的說：「我已經叫救護車了。」
「那個人……是林廣恩。」想起他那可怕的模樣，我被嚇到連說話都結結巴巴了，「看來我們真的撞鬼了。」
「林廣恩？」文敏驚駭的說：「如果他是鬼，我們和他又沒有深仇大恨，為什麼要找上我們？」
「我也不曉得，我們趕快去宮廟求救吧。」我用力踩下車子油門，只想趕快前往宮廟。
「接下來要怎麼走？」雖然我曾經載文敏去過那間宮廟，但我是一個標準的路痴，加上驚恐慌張，只能靠她指引路途了。
「陳志明先生，請問您看過我寄送的貸款資料了嗎？」然而傳來的卻不是文敏細膩又帶著溫柔的聲音。
是我已經聽到不能再熟、林廣恩那低沉的聲音。
轉頭望向副駕駛座，果然，坐在那裡的人並不是文敏，而是那個頭顱扭曲變形的林廣恩。
一陣恐懼襲來，這一次我不再拒絕了，而是近乎哀求的說：「我看、我看，我等一下就去收信，仔細看你寄來的資料。」
「這可是你說的。」笑開的林廣恩，讓他那變形的臉看起來更可怕了，「不過我現在已經不在台發銀行服務了。」
「蛤？」我滿臉疑惑的望著他。
「地府銀行！」林廣恩笑道：「因為你是我生前最後一個拒絕我並掛我電話的人，所以我第一個找上你，感謝您成為我在地府銀行的第一位客戶。」
拜託，被我拒絕的銀行行銷人員何其多，如果每個人死了都來找我，那還有天理嗎？
「什麼……地府銀行？」我困惑的望著他，因為從來沒聽過這間銀行。
「記得去看我寄送的資料，我會再和你聯絡的。」
還沒來的及再問，突然眼前一黑，我的車子已經撞上了分隔島。
猛烈的撞擊，讓車子的安全氣囊全都爆了開來。
我清楚地聽到並感受到頸椎和胸骨斷裂的「咔咔」聲。
不斷嘔吐出來的鮮血，讓我的嘴裡滿是腐臭的鐵鏽味。
我已經無法轉動頭部了，但眼角餘光還是能看到也是滿身血的文敏。
現在我希望她能活下來。
望著不斷冒出白煙的引擎蓋，我的意識愈來愈模糊。
就在我失去意識之前，腦海不斷浮現出那句話……
「您好，請問是陳志明先生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