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知夢、似曾相識Déjà vu、不存在的時間和理性存在
我常想,也許我們的靈魂並不安於單一的軌道。它像一隻候鳥,偶爾穿越不同的世界,將那裡的片段帶回來,放進我們的記憶。於是,當我們走到某個路口,抬頭看見某塊招牌,或者聽見某個陌生人喊出的字句,就會突然心頭一震,彷彿靈魂低聲提醒:「這裡,我們曾來過。」在那樣的瞬間,現實不再是堅固的,而像一面湖水,隱隱閃爍,你無法確定自己是站在水面上,還是站在水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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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世界突然出現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明明第一次踏進那間咖啡館,卻能預先知道轉角會有一盞閃爍的燈泡;明明第一次與某個人對話,卻能在對方開口之前,準確猜到下一句。這就是 déjà vu、既視感,或者說,似曾相識,一片記憶的殘影,在夢中預先種下,等到現實花開時才綻放。
在科學的語言裡,它被解釋為大腦的「短路」,說這只是熟悉感的錯覺,是大腦記憶中熟悉性辨識的一次誤觸。就像磁帶卡住一瞬間,前一秒的旋律又被重播一次。然而,這種解釋過於乾燥,無法捕捉靈魂的震顫。
如果把時間想像成一條透明的河流,那麼 déjà vu 就像河流中突兀出現的漩渦。它讓我們在同一刻,同時觸碰到兩種不同的流向:一種屬於「現在」,一種卻來自「過去」。那是我們在另一條時間支流上已經走過的軌跡。這些經驗並非屬於平行宇宙中的另一個「我」,而是我自己,在夢裡先行一步,走入時間的縫隙。當我驚覺「這裡我夢見過」,那一刻,時間在現實裡崩塌坍縮。瑞士學者 Arthur Funkhouser 說過,那些強烈的似曾相識déjà vécu往往並非幻覺,而是因為我們在夢裡曾經短暫走過那個場景,只是醒來後記憶如霧般散去,直到現實再次與夢重疊,才猛然驚覺:啊!這裡,我曾夢過。
夢的預視感,這樣類似的經驗不只發生過一次。有時候,既視感像是一道忽然閃現的裂縫,把我從當下抽離;有時候,既視感像是一道閃電,它突然劈開現實的表面,讓我隱約瞥見另一種可能的風景。那或許來自某條與我平行卻不完全相同的時間支流,那個可能的我留下了殘影,像是一張尚未洗出的底片,靜靜藏在意識的暗房裡。當現實走到夢曾經顯影過的畫面,我感到一種詭異的重複:夢與現實像兩片玻璃,突然在時間的折射裡與此刻完全重疊。那是一瞬間的認識,像記憶在靈魂深處輕輕敲門。那時候,我才意識到,夢並不是單純的幻境,而可能是我在另一個時間流裡已經經歷過的旅程。
有時候,既視感像是一道忽然閃現的裂縫,把我從當下抽離;有時候,既視感像一道閃電,劈開現實的表面,讓我瞥見另一種可能的風景。那或許來自某條與我平行卻不完全相同的時間支流,那個可能的我留下了殘影,像是一張尚未洗出的底片,靜靜藏在意識的暗房裡。當現實走到夢曾經顯影過的畫面,我感到一種詭異的重複:夢與現實像兩片玻璃,突然在時間的折射裡與此刻完全重疊。那是一瞬間的認識,像記憶在靈魂深處輕輕敲門。那時候,我才意識到,夢並不是單純的幻境,而可能是我在另一個時間流裡已經經歷過的旅程。
預知夢,則更像是在夜裡的一場預先排演的驚喜旅程。我在夢中,看見即將發生的場景,細節清晰得幾乎能摸到,醒來後它如磁石般吸引我的思緒,它們不像薄霧般在清晨消散,而是精細地刻在腦海裡。幾天後,甚至幾小時後,我會在現實裡精確地撞見它們,那時候我才驚覺,夢境竟然早已編寫了未來的段落。它不是單純的巧合,而更像是意識偷偷探訪了未來的房間。Dean Radin 曾說過,意識有時能超越時間的界限,接收尚未發生的片段,像一封提早寄達的信,在現實世界裡等著被拆開。
我並不認為這與平行宇宙有關。平行宇宙是不同於慣性的可能性的堆疊,而預知夢是在慣性選擇裡真實落在我的生活中。或許,夢是一種「靈魂的時間感應」:它比身體更快,先一步走進未來的迴廊,把片段帶回夜裡,留下隱隱的暗示。於是當我的身體慢慢趕上來,我便產生一種奇異的重合感,原來我正走在靈魂早已經歷過的道路上。
時間是條透明的線,我們的意識在夢裡能游離其上,拾起尚未抵達的片段。
也許,夢是靈魂的一段旅程,超越過去,也超越未來。J.W. Dunne 說,在夢境裡,我們能同時看到時間的前後,它們並非失序,而是如夜空中自由遊走的光影。當我在現實中重遇夢裡的聲音或形狀,這不是錯覺,而是靈魂先於身體抵達的訊息。
我還記得自己的第一個預知夢。夢裡,我站在哥哥的房間,窗外灑進燦爛的陽光,姐姐忽然拿出一串彩色的緞帶——鮮豔、飽和、幾乎閃耀得不真實。那是一個小小的鑰匙圈吊飾,卻像整個宇宙凝縮成的禮物。我在夢裡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樂,心跳聲清晰到彷彿打在牆壁上。醒來後,我依然清晰記得那份快樂。幾小時後,同樣的場景如實發生。姐姐真的在哥哥房間裡,滿臉笑意地拿出那串緞帶。同一個視角、同一個採光,那一刻,我忽然明白:這是一個「預知夢」,意識提前抵達了未來,把片段帶回給我。
愛因斯坦說過一句話:「對我們來說,區分過去、現在和未來,不過是一種頑固的想法,它們同時存在,時間是幻覺。」時間,也許不是一條從左到右的直線,而更像是一張同時攤開的羊皮紙。過去、現在與未來就並排寫在上頭,只是我們的心智被訓練成只能一行一行地閱讀。然而在夢裡,意識跳脫了這種限制,它像一隻輕盈的貓,隨意躍上羊皮紙的另一端,偷看尚未輪到的那個段落。
所以我常想,既視感或許是夢與現實重疊時的回聲,而預知夢則是我們在夜裡偷窺了時間的另一頁。
如果時間本身不存在,而理性只是建立在假想的時間流上,在日常生活裡,時間緩慢推動理性:今天的判斷來自昨天的經驗,明天的結果依附今天的選擇。但當時間流加速,一切飛快湧現,訊息流動的速度遠超理解能力時,理性便像石頭一樣失去價值。眼前的世界將不再依循既有規則運轉。
那麼,什麼是真實?什麼又是理性?或許它們從來就不是絕對的,只是相對的幻象。那些在現實中實現的夢,來自時間深處,來自尚未抵達的片刻,像祕密的邀請函,提醒我們:理性不是唯一尺度,時間也不是唯一框架。
當我再次陷入夢境時,我總會想,也許此刻的我正同時活在不同的頁面上:在這裡,我靜靜躺下閉眼;在另一邊,我已經看見明天的光。當我從夢裡醒來,我又常常想,也許真正的靈魂並不嚴格受制於「現在」這一秒。它像一名不安分的旅人,偷偷越界,偷看未來的天空,將一角藍色的碎片帶回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