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男友有個「女閨蜜」，他們打遊戲用情侶名，連喝水也用同一個杯子。
我逼他把遊戲名改了，結果那女生微信私聊他：「你怎麼改名了？她讓你改的？她生氣了？這有什麼好氣的嘛，我們都那麼熟了，莫名其妙……」
我親自去提醒那個女生不要用我男友的杯子，可她卻眨巴著無辜的大眼睛反問我：「我們很熟的，就用一下杯子而已，你不會介意的吧？」
那一刻，我氣得渾身發抖，但我沒想到，這綠茶婊子還能做出更刷新我三觀的事…
在認識江露以前，我並不知道有個詞叫做「女漢婊」。
江露，性別女，是我男友陳葳的好哥們兒。
我聽陳葳提起過，他們認識十多年了。
我那時天真地以為，我男友的女哥們兒，一定個性灑脫，跟我也能成為好朋友。直到第一次見面，江露不客氣地把腿搭到了陳葳身上。
「走過來腿痛死了，快幫大哥揉揉。」
說完，她才上上下下打量我，然後輕笑：
「你就是陳葳女朋友啊？我跟他認識很久了，妹子不會介意吧？ 」
我還沒開口，陳葳搶答：「她不會的。」
語調輕飄飄。
彷彿吃準了我沒有脾氣似的。
我跟陳葳是同一所學校的大四準畢業生。
實習的緣故，我兩個在外面租了一棟房子。
我很喜歡陳葳，他曾經把我從黑暗的絕望中拯救出來，我始終堅信，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但江露的出現，讓我對這份執念產生了懷疑。
江露跟我們一般大，原本在另一個城市上學，大四回北京實習，開始頻繁地出現在我們的生命中。
頭一回見面時，我發現她和陳葳的關係不一般。他們似乎過度親近了。
陳葳跟我解釋，兄弟之間都是這樣的，只要把江露想像成男的，就不會覺得奇怪。
我想，或許是我多慮了，他們可能真的只是關係鐵。
直到兩天後，我跟陳葳打遊戲，江露也申請加入，我笑不出來了。
陳葳暱稱叫「錯錯的草威君」，我一直以為「錯錯」是個形容詞。
可是，江露的暱稱叫「高調的錯錯醬」。
我看著他倆名字愣了，問陳葳：「情侶名？」
「不是啊，」陳葳說，「最開始拿到帳號的時候，她先取的這個名兒，讓我們一群人都叫『錯錯的XXX』。 」
「哪幫人？」
「就你認識的，我兄弟他們。」
「可他們現在不叫這個。」
「噢，他們後來改了，我這不是忘記了嗎？開始了開始了！」
我無心遊戲，讓陳葳說清楚。陳葳有些不耐煩：「如果情侶名我出門被雷劈死好吧？你要不信可以問我那幫兄弟，其他的打完這局再說行不行？ 」
我們的對話沒有開麥，當事人江露在內建語音裡叫我們：「愣著乾嗎啊？磨磨唧唧的，快來。 」
「錯錯的草威君」快速跑了過去。
遊戲過程中，江露一直在跟陳葳說話。
「狗東西！搶我藍？信不信爸爸揍你！」
「哈，陳葳你不行啊~」
我全程閉麥，聽得很不是滋味。
直到又刷出了藍，陳葳趕忙叫我：「媳婦兒來我這兒拿藍。」
我往那兒跑。
隨機配對的隊友開麥：「兄弟，要不要這麼虐單身狗啊？你媳婦婦兒不是就在你旁邊嗎？ 」
我愣了。
站在陳葳旁邊的，是「高調的錯錯醬」。
隊友誤會了。
江露就像沒聽到一樣，閉麥不語。陳葳解釋：「她才不是我媳婦兒，那個『穗穗平安』才是。」
我沒有再繼續前進，我掉頭去了其他地方。
陳葳問我：「你怎麼不來了？」
「不去了，其他點也刷了。」
「哦。」
最後，那個藍還是被江露拿走了。
我隱隱覺得，我平靜的生活就像那個藍，也即將被江露拿走。
遊戲結束後，在我的強烈要求下，陳葳改了暱稱。
我以為這事就這麼過去了，但後來我看到陳葳的微信。
江露問：「你怎麼改名了？」
陳葳：「媳婦兒讓改的。」
江露：「驚訝.jpg，她不會介意我倆的名字吧？」
陳葳：「是有點介意……」
江露：「她生氣了？」
陳葳：「嗯。」江露：「服了，我倆多少年的交情了，有什麼好氣的？莫名其妙……唉，所以說嘛，我只愛跟男生玩，不喜歡跟女生玩，女生事兒多。 」
陳葳沒有回复，可能是沒看到，也可能是不想回去。
但無論如何，我已經氣炸了。
陳葳洗完澡出來，我指著手機裡的對話，問他怎麼回事。
「江露這人說話就這樣，你不要往心裡去。」陳葳解釋。
「不要往心裡去？所以她跟我男友背後說我的壞話，我還不能生氣嗎？ 」
「這不叫壞話，」陳葳皺眉，「她就是大咧咧，心直口快。 」
「陳葳！心直口快和惡毒是兩個意思！」
「你說江露惡毒？林穗，你怎麼能這麼說我多年的哥們兒？太過分了！ 」
我看著陳葳，一時覺得有些陌生。
他還是那張臉，我惦記了八年的臉，但我卻好像不認識他了。
這天晚上，我背對著陳葳，一言不發。我很少跟陳葳生氣，他大概有些不習慣，從後面抱住我。
「穗穗，別生氣啦，」他耐著性子哄我，「我以後不讓她這麼說就是了。 」
我不理不睬，陳葳就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我。
「穗穗，你不願意理我了嗎？你以前說過，會接納我的全部。 」
我心臟顫了顫，一下子想到從前。
陳葳的臉，彷彿又隔著一層水影，變得模糊起來。
我前面說過，陳葳曾經把我從黑暗的絕望中拯救出來，這句話不是假話。
我老家有湖濱公園，顧名思義，裡面有一個湖。
以前那個湖周圍是沒有護欄的，大約八年前的暑假，有個倒霉蛋在那裡溺水，差點死掉，護欄立了起來。
沒錯，那個倒楣蛋就是我。
那時候我上國中，和女同學在湖邊玩耍，岸邊土地濕滑，我一不小心跌入湖中。
我不會游泳，按照本能拼命掙扎，四肢越來越重。那個湖挺深的，我覺得自己的身體離陸地越來越遠，我同學不會水，在岸邊急得尖叫。
可是那天，公園人很少，湖邊更是人影都沒有，等同學跑去搬救兵回來，我肯定已經沒命了。
水灌進肺裡，痛苦窒息。
那是我目前二十多年人生中，最絕望的一刻。
我與死神見面了，它說要帶走我。
但有人突然拉住我，不讓死神如願，把我重新帶回人間。
隔著影影綽綽的波光，那人的臉變得模糊，很年輕，男性，我只看了一眼，就失去意識。
等我醒來時，已經在醫院了。
我家裡人四處打聽「英雄」的訊息，只知道他救完我就灑脫地走了，什麼都沒留下。
最後幾經輾轉，終於從公園週邊老人口中聽到他的名字。
陳葳，北京人，來旅遊的。
就這三條。
北京人流如大海，我們實在找不到更多資訊了，只能將這份恩情默默放在心裡。出院以後，我的身體沒什麼大礙，但卻落下了一些心理問題。
例如怕水，有很長一段時間，我每天都在惡夢裡一再沉溺。
可是，只要最後看到那張隔著水光的臉，所有的恐懼都煙消雲散。
陳葳，他是我的神。
高中三年，我拼了命學習，所有疲憊不堪的時候，我就在草稿本上寫他的名字，我將「陳葳」這兩個字，練得比「林穗」還要漂亮。
也許是上天眷顧，我考入北京的美院後，驚喜地發現，學校裡有個男生，就叫陳葳。
我想過，可能是重名，但見到他的那一刻，我整顆心臟都要蹦出來了——
他的臉，跟水光中那個模糊的樣子，有七分相似。
而且他就是北京本地人。
為了求證，我問他：「你去過蘇州沒？」
他說：「去過的。」
「八年前的暑假，你是不是在那裡救了一個溺水的女孩兒？」
陳葳愣了一下，看著我。而後，他有些猶豫地說：「湖濱公園嗎？水面上有個紅色的人影……」
那天我穿的就是紅色衣服。
當時，我幾乎是顫抖著，跟他說：「是我，陳葳，我終於找到你了。 」
後來陳葳跟我告白，要我當他的女朋友。
我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因為他是陳葳啊，我找了那麼久的陳葳。
只不過，關於他救我一事，我仍然有些疑問。
例如，他居然跟我同齡，但我印像中他力氣很大，看起來像個成年人。
陳葳說，溺水的時候本就看不清楚，外加我心存感激，可能在內心將他高大化了。
我覺得很有道理。
畢竟名字、籍貫和那天穿的衣服都能對得上。
還有這張絕對不會出錯的臉。
談戀愛以後，我一心一意對待陳葳。我幾乎從來不跟他鬧脾氣，因為每次面對他這張臉，想到我欠他一條命，還有什麼理由鬧脾氣呢？
久而久之，陳葳也篤我一定離不開他，將我拿捏得死死的。
在此以前，我們沒有什麼大矛盾。
但江露出現後，我發現，我們之間的問題其實很多。
我有點累，但我還是原諒陳葳了。
因為他是陳葳。
陳葳的生日到了，我們打算在家裡為他舉辦一個小型宴會，把他那幫哥們兒都叫來聚一聚。
沒想到江露也來了，還穿著低胸裝。
我問陳葳：「你什麼時候叫她的？」
陳葳答：「兄弟都來了，不叫她不合適，穗穗，你放心，我和她只是哥們。 」
人來都來了，總不能趕走？況且我也不想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讓陳葳沒面子，我什麼都沒說。
但江露一來就大咧咧著陳葳的肩膀：「今天你是壽星，我勉為其難叫你一聲哥，看我對你多好。 」陳葳笑著應下。
他倆這個動作，看起來很不舒服。
陳葳個子不低，稍微一低頭，就能看到江露胸前的「風景」。
江露還偏偏勾著他的肩膀和脖子，生怕他不看似的。
女人的直覺告訴我，這絕對不是無意之舉。
我把陳葳拉過來，暗暗掐他一把，陳葳還一副不懂的樣子。
江露又跑去跟別的男生鬥嘴。
「飛飛哥又帥啦！你女朋友呢？」
「分就分了，我早說了，你那個對象太矯情，成天哭哭啼啼的，有點綠茶。 」
「女人就是麻煩……我？我不一樣啊，我女漢子，性情豪爽講義氣。 」
飛飛的前女友我認識。
那個女孩只是瘦一點，講話聲音小一點，但根本不是「綠茶」。
怎麼會有人隨便把一個不熟悉的小女孩說成綠茶？
我看江露更煩了。隨後，有人來給陳葳送禮物。
江露回到我們這邊，主動替陳葳接下禮物：「我替葳哥謝謝你哈~」
「放這兒，嗯，就這兒就行。」
——她表現得比我還像個女主人。
我壓著心中不快，把堆放禮物的地方挪了挪。
江露立刻說：「妹子，你換地方了一會兒葳哥找不到了。」
我隱怒：「這是他家，怎麼就找不到了？」
禮物還能飛出去不成？ ？
後來江露渴了，直接拿起桌上陳葳的水杯，不等我阻止，一飲而盡。
我簡直看呆了，兩分鐘前，陳葳還用這個杯子喝水，我不信她沒看見。
我提醒她：「你用的是陳葳的杯子。」
「哦。」江露無所謂地一笑，再次說出那句讓人火爆的話——
「我們認識很久了，都是哥們兒，用一下杯子而已，你不會介意吧？ 」
04.
我把那個杯子扔了。
陳葳很心疼，說那是限量版的杯子。
什麼限量不限量，我只想用它敲敲陳葳的腦殼，讓他清醒一點。
陳葳知道我生氣，到底沒再說什麼。
他總是這樣──儘管允許了我的做法，卻始終一副不情願的態度，讓人火爆。
沒想到生日宴會過去沒多久，我們又因為江露吵了一架。
起源是某一天，陳葳突然問我有沒有廢棄的畫稿。
美院學習四年，廢棄畫稿數不勝數，但我不知道陳葳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他說：「有個朋友想藉用一張廢稿。」
我問：「用來做什麼？」
「交作業吧。」他說得很含糊。
我起了疑心。
「哪個朋友啊？我怎麼不記得你還有學美術的－－」話沒說完，我猛地想起，江露啊。
江露也是學美術的，但她沒考上北京的學校，去了其他城市上學。
聽說大學四年，她都是混過去的。
果不其然，陳葳也不隱瞞了，直接告訴我，江露想藉我一張廢棄畫稿，充當畢業作品，好讓自己順利拿到畢業證。
我第一個反應就是拒絕。
可陳葳不停勸我。
「穗穗，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幫忙吧。」
「不就是一張廢稿嗎？你又用不到，丟了也是扔，不如借給她。 」
「好穗穗，江露她求我了，我再不幫這個忙就不合適了。」
我始終沒有鬆口，直到他冷不丁地說：
「還說要報恩呢，一張廢稿都不願意借。」
我聽起來很不舒服，總覺得他在用救我的事綁架我。
但他說得有道理，我虧欠他。我最後挑挑選，找了張主題為「擁抱海洋」的廢稿交給葳。
我說：「只此一次，用完還我。」
陳葳滿口答應。
可連陳葳都沒想到的是，江露壓根沒拿我的圖去畢業。
她用那張圖，參加比賽了。
當籌委會公示入圍作品時，我才知道。
我沒有江露的微信，回到家，我直接找陳葳對峙。
陳葳也懵了，一通電話把江露叫過來，讓她解釋清楚。
江露一反常態，委屈巴巴地說：「對不起啊，我以為這是你的廢稿，肯定不會用了。 」
「就算是廢稿，你也不能拿我的作品去參加比賽！」
「抱歉抱歉，是我的錯，妹子別生氣哈。」
看看，都這麼久了，她還是叫我「妹子」，我沒有名字嗎？
「我現在打電話給組委會，」我冷漠地說，「讓他們撤銷這份作品的入圍資格。 」「不行！」江露臉色立刻變了，「你這樣他們會以為我偷竊作品，那我以後還要怎麼在這個圈子混啊？ 」
「你本來就是偷竊作品。」
江露看了陳葳一眼：「葳哥你評評，明明是你女朋友自己把畫給我的！ 」
我：…
這人能要點臉不？
陳葳看起來左右為難。
江露趁機賣慘：「葳哥，這個機會對我來說很重要，如果被學校知道了，絕對不會讓我畢業，你也知道我媽那個脾氣，她能打死我！ 」
陳葳動搖了：「穗穗，算了吧。」
「不能就這麼算了！這是我的作品，誰都不能冒用！」
「但是江露這個情況，確實不方便拆穿……你看，要不這次就算了，我保證她不會有下次。 」
我看著陳葳，質問：「你是她什麼人？你憑什麼替她保證？」
我很少這麼跟陳葳說話，他愣了一下，顯得有些惱火。
「林穗，你講點道理！」「我不講道理？那好，我去跟組委會講道理。」
「行了，不就是一張廢稿嗎？你那麼多廢稿，隨便畫畫不就出來了？這麼斤斤計較有意思嗎？ 」
我簡直不敢相信這話是陳葳說出來的。
我說：「陳葳，你仔細想想那張圖叫什麼名字。」
「什麼？」陳葳回想了一下，「《擁抱海洋》，這名字怎麼了？ 」
我沒有說話，眼眶驀地酸了。
他居然問我怎麼了。
那張圖，是我在與恐懼對抗時畫出來的，可畫完後，我覺得自己並沒有克服恐懼，我只畫出了表面太平。
所以我把它廢了。
陳葳那句漠然的「怎麼了」，比江露冒用我的畫參加比賽，更令我難受。
我最後沒有去組委會揭發江露。
陳葳後來反應過來了，慌了好幾天，拼命哄我。他太清楚我的軟肋，知道說什麼話能討我歡心。
他向我發誓，只要此事了結，我不再提，他以後就會跟江露保持距離。
用一張廢稿，去換一份安心，我同意了。
陳葳也確實說到做到，好一段時間都不再跟江露來往。
江露傳訊息給他、找他打遊戲，他都不理不睬。
我天真地以為，這樣就結束了，江露會徹底從我們的生活消失。
但我到底低估了他們那麼多年的友誼。
入夏後，陳葳的小舅舅回國。
小舅舅叫刑燃，雖是長輩，卻只比陳葳大七、八歲。
陳葳要去幫他小舅舅接風洗塵，原本我打算跟著一起去的，可陳葳拒絕了。
他說還沒見過父母，先見舅舅不太合適，我便沒有多想。
正好我最近找到了滿意的實習，在一家藝術館做策展助理，平時也可以留在館中畫畫，氣氛很好。
那天我加了一個班，回家時發現陳葳給他小舅舅準備的禮物忘記帶了。我趕緊拿上禮物，給陳葳送過去。
他提過接風的飯店，我有印象，向服務生稍微一打聽，就知道是哪個包廂。
包廂門虛掩著，我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陳葳，你太不厚道了，這麼久不理我，來來來，這杯必須跟我喝了，否則我要鬧了。 」
是江露的聲音，跟平常的大大咧咧不同，她這句話說得有些撒嬌意味。
旁邊人起哄：「喝交杯！喝交杯！哇！真喝了——」
我頭腦一熱，直接推開門。
陳葳和江露的手臂已經繞好了，甚是親密，我懷疑他們稍微側一下頭，就能親到彼此。
陳葳眼神慌亂，趕緊鬆開江露：「你怎麼來了？」
是啊，我怎麼來了。
我要是不來，該有多好。
失望，憤怒，又有一種意料之中的悲涼。
我把禮物丟到他身上，牙齒都在發抖。 「穗穗，我們只是做遊戲……」陳葳趕緊解釋。
但我只是笑了一下，一句話都不想說。
我的目光在陳葳和江露臉上略過，隨後看到今天的主角，刑燃。
我愣了一下。
不光因為我看過去的時候，刑燃也正在看我，且目光有些意外。
更是因為，陳葳跟他長得太像太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