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常在長照機構的工作裡,看見再熟悉不過的家庭照顧畫面
家中的長輩失能或失智後,多半是媳婦站在第一線,承擔照顧的責任。
機構探視是媳婦,帶長輩衣物回家換洗是媳婦,滿足長輩日常用品零食水果採買還是媳婦,緊急聯絡人第一人選也是先找媳婦。我也會想到我母親那一代的女性,她們的生命軌跡裡,幾乎都曾歷經這段「照顧公婆」的歲月。
除了日常家務,她們還要管理家計、照顧孩子,有些甚至一邊打工賺錢,一邊無怨無悔地在病榻前守護長輩。
傳統文化的默認安排
在傳統的父權家族制度中,媳婦被視為「嫁入夫家」的人,角色定位很清楚:要孝順公婆,盡心照顧。
在「三從四德」的影響下,孝道被放在極高的位置,而「孝」多半是針對夫家的長輩。
當年社會的主流「男主外、女主內」的分工,照顧長輩被認定是媳婦的天職。即便媳婦也在外工作,家務與照顧責任依然沒有減輕,反而成了她們每天的「第二份工作」。
沒有選擇的照顧現實
那個年代,台灣的長照資源遠不如現在,沒有普及的機構照護,也沒有完善的外籍看護制度。
長輩需要人照顧時,家庭就是唯一的依靠,而媳婦往往被擺在第一順位。
在這樣的情況下,許多女性成了照顧全家的支柱。
她們一邊照顧公婆和孩子,一邊努力工作,經營小生意或兼職,為家裡添一份收入;甚至有人在緊繃的生活中,依然能為家裡攢下頭期款,買下安身立命的房子。
那一代的韌性與沉默
我由衷佩服我母親那一代的女性。
她們能在照顧的重壓下,依然把家撐起來,還要應付家族中複雜的人際關係,有時甚至面對啃老的子女,仍咬牙撐過去。
然而,她們的付出多半被視為理所當然,很少有人對她們說聲「辛苦了」。
很多委屈與疲憊,都藏在深夜熄燈後的嘆息裡。
性別敏感度下的長期照顧議題
在許多長照案例中,「誰該照顧」的答案,往往和性別直接掛勾。
根據性別敏感度的分析,這是一種「隱性的不平等」:
- 性別角色刻板印象:女性被認定天生更有耐心、更適合照顧人,因此照顧責任默認落在媳婦或女兒身上。
- 制度缺口加深不平等:當公共長照資源不足時,家庭照顧缺口就由女性「無償勞動」填補,影響其經濟獨立與職涯發展。
CEDAW 的觀點
CEDAW(消除對婦女一切形式歧視公約)強調,國家與社會有責任消除一切基於性別的歧視,確保女性在家庭與職場享有平等機會。
在長照議題上,這意味著:
- 照顧責任的性別平衡:倡導男性家屬同樣參與長輩照護,打破「女人才應該照顧」的觀念。
- 制度支持:增加可負擔的機構與到宅服務,減少家庭單一角色的過勞。
- 經濟補償與保障:對有長照需求的家庭,提供津貼或補助的保障,避免因照顧而陷入經濟困境。
從家庭故事到社會行動
我母親那一代女性的韌性值得敬佩,但我們不能只停留在感謝與讚嘆,還要用政策、資源與觀念的轉變,確保下一代女性不再承擔不平等的照顧負擔。
當家庭照顧不再是單一性別的任務,當男性與女性都能平等參與照護,我們才真正落實了 CEDAW 所追求的平等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