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智慧的交會
主持人:
歡迎各位來到這片寧靜的竹林深處,一片遠離塵囂、專為澄澈思緒而設的境地。今日,我們有幸邀請到四位深具影響力的思想家,他們分別是慈濟功德會的創辦人證嚴法師、哈佛大學的公共哲學家麥可・桑德爾教授、現代管理學之父彼得・杜拉克先生,以及品德教育的導師史蒂芬・柯維博士。
我們所處的這個時代,物質文明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資訊的洪流以前所未見的速度奔騰。然而,在繁華的表象之下,一股深刻的精神困境卻悄然蔓延——焦慮、分裂、疏離與意義的失落,正困擾著無數的心靈。
今日的相會,並非一場學術的辯論,而是一次智慧的交會。我們將本著「慈悲、感恩、謙卑」之心,共同探尋一個根本性的問題:在撕裂與迷茫之中,人類是否能找到一條共同的道路,走向那古老而恆久的願景——一個「人間淨土、大同世界」?
讓我們以澄澈之心,洗耳恭聽這場靜思之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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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輪對話:當代社會之病徵診斷
主持人:
感謝四位蒞臨。我想提出的第一個問題是:「我們所處的這個時代,儘管物質富裕,為何人們內心卻充滿了焦慮、分裂與疏離?其根本的病灶何在?」桑德爾教授,可否請您先為我們診斷?
麥可・桑德爾:
謝謝主持人。我認為,我們社會的核心病症之一,源於一個看似良善、實則殘酷的理想——才德至上(meritocracy)。這個理想承諾,只要憑藉才能與努力,任何人都能成功。然而,這個承諾已演變成一種「才德的暴政」。
其毒性體現在兩個層面。首先,它在成功者之中催生了「才德的傲慢」。贏家們深信自己的成就是個人奮鬥的必然結果,是道德上應得的。他們因此「過於沉醉在自己的成功之中」,忘記了運氣、家庭、師長以及社會的恩典在其中扮演的巨大角色。這種心態,從根本上削弱了感恩與謙卑之心,使他們難以對不幸者產生同理心或責任感。
與此同時,它為那些未能躋身頂層的人帶來了深刻的「屈辱」。如果成功是個人應得的,那麼失敗也必然是個人的錯。這種邏輯不僅剝奪了人們的經濟機會,更侵蝕了他們勞動的尊嚴。社會不斷傳達一個訊息:你的失敗,只能怪自己。
這種由傲慢與屈辱構成的鴻溝,深刻地腐蝕了社會的「共同善」。當社會分裂為自鳴得意的贏家和備受屈辱的輸家時,「休戚與共」的感受便蕩然無存,理性的公共對話變得困難,最終導致了我們今日所見的劇烈政治極化與社會撕裂。
主持人:
感謝桑德爾教授深刻的剖析,他指出了「才德至上」這個社會結構如何扭曲了我們的情感與連結。證嚴法師,您認為這個外在的結構是病根,抑或只是內心更深層問題的表徵?
證嚴法師:
阿彌陀佛。桑德爾教授所言甚是,社會的結構確實影響人心。但追本溯源,一切問題的根本,仍在於我們自己的一念心。
我記得《靜思語》的緣起,正是在臺灣社會價值混淆、功利盛行的年代。當時社會看似富裕,人心卻浮動不安,這正是一種「心靈真空」的狀態。世間一切苦,並非源於外在環境的好壞,而是源於我們內心的分別與執著。
就如靜思語所說:「煩惱並非出在別人身上,而是在自己的心;煩惱從心起,也要從心消除。」 當我們的心美,看什麼都順眼;心若不淨,即使身處天堂,也如同地獄。因此,社會的病灶,其根本不在於制度,而在於無數眾生那顆迷失了方向、充滿煩惱的心。
主持人:
法師直指人心的「心靈真空」。杜拉克先生,這種個人的心靈空虛,是否也體現在我們所建構的集體——特別是企業組織——的行為與目標之中?它們是否也迷失了方向?
彼得・杜拉克:
這是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我認為,現代社會的病灶之一,在於我們的核心機構——特別是企業——迷失了其根本目的。
一個普遍且致命的謬誤是,認為企業的目的是「利潤最大化」。這是一個嚴重的錯誤。利潤如同人體需要的氧氣,是生存的必要條件,但絕非我們生存的理由。將利潤視為目的,會將組織引向一條短視且最終自我毀滅的道路。
企業唯一正當的目的,必須存在於組織之外,存在於社會之中。因此,我始終堅持:「企業之目的有且僅有一個,就是創造顧客。」 「創造顧客」這句話的本質,是深刻地去理解社會的需求,並透過創新與服務來滿足這些需求。這是一種貢獻,一種服務眾生的具體行動。當組織忘記了這個根本目的,轉而沉迷於內部的財務數字遊戲時,它就失去了其存在的社會正當性,成為一個只為自身利益服務的、無根的實體,從而加劇了社會的疏離與不信任。
主持人:
杜拉克先生將組織的目的指向了對外的貢獻。柯維博士,這種由外而內的目標,與您所強調的「由內而外」的個人修煉,是否存在著某種根本的聯繫?
史蒂芬・柯維:
我認為,問題的根源在於一場深刻的價值觀轉變。在過去,人們普遍重視**「品德倫理」(Character Ethic),強調誠信、謙遜、勤勉、正直等內在修為。然而,近一個世紀以來,社會的主流價值逐漸轉向了「技巧倫理」(Personality Ethic)。
這種轉變,導致人們過度關注外在的形象、溝通的技巧、以及如何運用策略來獲得成功。人們追求的是「看起來」成功,而非「真正成為」一個值得信賴與尊重的人。這種由外而內的思維模式,本末倒置,使得人們忽略了最根本的修身之道,也就是我所強調的「由內而外」(Inside-Out)的原則。當個人的根基建立在浮沙之上,無論其外在的建築多麼華麗,終究是脆弱且不穩定的。這正是當代社會普遍焦慮與空虛感的深層原因。
主持人:
(本輪小結)
非常感謝四位的精闢洞見。桑德爾教授從社會結構的「才德暴政」出發,證嚴法師直指人心的「心靈真空」,杜拉克先生點明了組織的「目的迷失」,而柯維博士則歸結於個人品德的式微。儘管切入點不同,但各位的診斷都共同指向了對那種以「個人主義式的成功」為核心的現代價值觀的深刻反思。
那麼,既然病灶已被指出,療癒之道又在何方?讓我們進入下一輪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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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輪對話:療癒之道(上)——個人的轉化
主持人:
若病根深植於我們的內心與價值觀,那麼,個人應當從何處著手,踏上自我療癒與轉化的道路?柯維博士,您的「七個習慣」正是從個人成功開始,可否請您先分享藍圖?
史蒂芬・柯維:
當然。個人轉化的道路,必須「由內而外」。前三個習慣,正是建立「個人成功」的基石。
首先,習慣一「主動積極」。這是在「刺激」與「回應」之間,掌握我們選擇的自由。從佛法唯識宗的角度看,這個「自由空間」正是我們心識作用之處。凡夫被動地受業力牽引,而主動積極的人,則是在此空間中,運用覺察力,選擇在阿賴耶識中種下新的、清淨的善種子,而非依循舊有的煩惱習氣。
其次,習慣二「以終為始」。這是在行動之前,先在心中完成「第一次的創造」。對修行者而言,這個「終」,可以是「成就佛道,廣度眾生」的菩提大願。以這個究竟的目標來引領人生的每一個當下,我們的生命便有了清晰的方向與意義。
接著,習慣三「要事第一」。這是執行的紀律。它要求我們將那些真正重要但不緊急的事,置於生命的首位。對修行者而言,聽經聞法、禪修改心、服務利他,這些能滋養清淨種子的事,便是我們的「第二象限」要務。
這三個習慣的修煉,是一個成長的過程。我稱之為從「依賴期」(凡夫,認為成敗由外境決定)、到「獨立期」(二乘,了知苦樂由心,能自我解脫)、再到「互賴期」(菩薩,徹悟自他一體,投身利他之行)的歷程。
主持人:
柯維博士為我們描繪了一幅從依賴走向獨立的清晰心路地圖。證嚴法師,這條以原則為本的修煉之路,是否需要某些根本的心靈德行來滋養與灌溉,才能真正開花結果?
證嚴法師:
阿彌陀佛。轉化內心,不需高深法門,只在日常行持。我常說,有四種德行是我們心靈的支柱:
第一是「感恩」。一個永保感恩心的人,就比較不會陷入困境。感恩父母給我們身體,感恩眾生成就我們,能時時感恩,心中便無怨恨,只有珍惜與善念。
第二是「慈悲」。慈悲是沒有敵人的。能關心別人,愛護別人,即是福中之福人。將對家人的私情,擴展為對天下眾生的大愛,這份愛的力量,能引領我們跨越一切艱難。
第三是「知足」。在一個充滿欲望的時代,知足是解脫之道。靜思語說:「在簡單中生活得美,就是知足;知足即心常樂。」 真正的富足,不在於擁有多少,而在於內心是否安然、滿足。
第四是「包容」。人我之間難免有摩擦,若能包容,心就開闊。「原諒別人就是善待自己。」 怨恨如同囚籠,原諒則是釋放自己的鑰匙。
這四者,不僅是道德教誨,更是轉化我們心識、改變生命經驗的「心靈技術」。時時修習,煩惱自會減少,智慧自然增長。
主持人:
法師教導我們以感恩、慈悲等德行來轉化內心。杜拉克先生,從您務實且以人為本的角度,這些看似柔軟的心靈品質,如何能轉化為個人在組織中具體的、卓有成效的「貢獻」?
彼得・杜拉克:
個人的轉化,始於對「責任」的承擔。每個人都必須為自己能做出什麼貢獻而負責。我常建議管理者進行一個「鏡子測試」:「每天早晨,當我照鏡子時,我希望看到一個什麼樣的人?」 這是一個深刻的道德準則,它迫使我們思考自己的品格與價值觀。
而轉化的關鍵,在於專注於發揮個人的「長處」。組織的任務,就是使人們的長處得以充分發揮,而讓他們的弱點變得無關緊要。這不僅是為了個人的成功,更是為了讓每個人都能對組織和社會做出最大的貢獻。我們無法在弱點上建立績效。因此,真正的自我轉化,是去發現並滋養自己與生俱來的天賦,並將其用於服務他人。
主持人:
杜拉克先生強調了個人承擔貢獻責任、發揮長處的重要性。桑德爾教授,這種對個人貢獻的專注,儘管目標崇高,是否仍潛藏著滋生傲慢的風險?我們應當如何為這份責任感,注入一個更深刻的基礎,以防止它再次演變為才德的驕傲?
麥可・桑德爾:
我完全贊同個人責任與努力的價值。但在此之上,我們必須加上一個至關重要的美德——「謙卑」。
真正的個人轉化,始於一個深刻的體認:我們的天賦、我們的出身,從道德的角度看,都是「任意的」。我們生在什麼樣的家庭,擁有什麼樣的才華,很大程度上是運氣和恩典的產物,而非我們應得的功勞。
認識到這一點,是消解才德傲慢、重建社群連結的關鍵。當我們明白「我的成功並非全然是我應得的」,我們便自然會對那些不如我們幸運的人,生起一份責任感與同理心。因此,謙卑並非自我貶低,而是一種對實相的清醒認知。它是所有個人轉化之道得以穩固的根基,若無此根基,再多的努力與成功,都可能再次淪為傲慢的滋長。
主持人:
(本輪小結)
非常精彩。我們看到一條個人轉化的完整路徑:它始於柯維博士所言的,由內而外、以終為始的原則修煉;以證嚴法師所教導的慈悲與感恩之心為資養;透過杜拉克先生所強調的發揮優勢來做出貢獻;並最終以桑德爾教授所提醒的謙卑之心作為根基。
那麼,當個體的心靈獲得轉化後,這股力量如何能匯流成河,進而療癒我們的組織與社群?讓我們進入第三輪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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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輪對話:療癒之道(下)——組織與社群的重建
主持人:
個人的覺醒如何能延伸至我們所身處的組織與社群?我們應當如何建構一個能夠促進共同福祉,而非加劇分裂的社會結構?杜拉克先生,您對建構一個功能健全的組織有何藍圖?
彼得・杜拉克:
一個健康的組織,必須建立在信任與賦權的基礎之上。為此,我提出兩個關鍵原則。
第一是「分權」,並透過「目標管理與自我控制」(MBO)來實現。這意味著領導者的工作不是微觀管理,而是與知識工作者「共同」設定清晰的目標。一旦目標確立,便給予他們充分的自主權去決定「如何」達成。這是一種信任的體現,也是道家「無為而治」思想的現代應用:領導者確立方向(道),而後讓有能力的人各司其職,從而「無為而無不為」。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正直」(integrity)是領導力唯一不可或缺的基石。在知識社會中,效能的前提是信任。一個缺乏正直的領導者,無法贏得知識工作者的信任,也就不可能領導他們。一個組織的文化,最終是由其領導者所獎勵、懲罰與示範的行為所決定的。
至於企業的社會責任,其框架必須務實。首先,是醫學的古老誓言:「不造成傷害」(Primum non nocere)。企業必須為其所有的社會衝擊負責。其次,是將社會問題視為創新的機會,視為「創造新顧客」的契機。
主持人:
杜拉克先生為我們建構了功能健全組織的「硬體」——分權的結構與正直的文化。柯維博士,那麼,運行在這套硬體之上的「人際軟體」應當如何編寫,才能實現高效的協同合作?
史蒂芬・柯維:
公眾的成功,建立在個人成功的基礎之上,體現在後三個習慣中。
習慣四「雙贏思維」,從佛法看,這超越了談判策略。它源於一種自他一體的慈悲心,了知眾生本無分別,故一切行為的究竟必然是利人利己,而非零和博弈。
習慣五「知彼解己」,即先去理解別人,再求被別人理解。這正是菩薩「觀世音」精神的日常實踐。放下自我,以同理心去傾聽他人的苦樂,這是通往慈心三昧的門戶。
習慣六「統合綜效」,即整體大於部分之和。從華嚴宗「因陀羅網」的譬喻來看,這個境界並非需要我們去「創造」,而是宇宙本然的實相。萬事萬物本自圓融,相互依存。我們的任務,是透過破除我執與分別心,去「還原」這個本自具足的實相。當我們真正做到知彼解己、尊重差異時,綜效便會自然顯現。
主持人:
柯維博士揭示了透過「統合綜效」實現人際和諧的境界。桑德爾教授,這種在小團體中實現的深刻連結,能否以及如何擴展到整個公民社會的層面,成為一種您所期盼的「共善政治」的基礎?
麥可・桑德爾:
我們需要一場根本性的轉向,從個人主義式的成功,轉向一種新的「共善的政治」(politics of the common good)。
這首先需要一場關於「工作尊嚴」的公共辯論。一個公正的社會,應當尊重並回報所有對共同善做出貢獻的勞動,而不僅僅是那些在市場上獲得高薪的職業。疫情期間我們看到,那些維持社會運轉的基礎工作者,他們的貢獻與其經濟回報和社會地位是何等地不匹配。
因此,公共政策的焦點,應從單純地幫助個人在階梯上向上流動,轉向提升所有公民的生活品質與尊嚴。這意味著我們要投資於公共服務、重建社群基礎設施、並透過稅收等政策,讓市場的回報與真實的社會貢獻更加一致。我們需要共同探討,什麼才是一個值得我們去追求的「美好生活」,並以此來指引我們的公共生活。
主持人:
桑德爾教授為我們擘劃了「共善政治」的宏大願景。證嚴法師,您所創建的慈濟宗門,正是集體行動的典範。您認為,這樣宏大的社會願景,最終應如何落實在每一個普通人的日常願力與行動之中?
證嚴法師:
阿彌陀佛。療癒社群,並無他法,唯有從每一個人的慈悲行動開始。我常說「靜思法脈勤行道,慈濟宗門人間路」,這就是一條內外兼修的菩薩道。
「靜思法脈」是內修,要求我們「內修誠正信實」,回歸自心,自我淨化。「慈濟宗門」是外行,要求我們「外行慈悲喜捨」,走入人群,膚慰苦難。
社群的療癒,始於個體「不為自己求安樂,但願眾生得離苦」的願力。當一位志工彎下腰,為受難者遞上一杯熱水,那個當下,療癒就已經發生。無數個這樣的慈悲行動匯集起來,便能形成一股淨化社會的巨大力量。
最終的願景,其實非常簡單,就是靜思語所說的:「心淨則國土淨」。當社會上每一個人,都能淨化自己的內心,轉煩惱為慈悲,化惡念為善行,那麼我們所處的這個人間,當下即是淨土,無需向外尋求。
主持人:
(本輪小結)
感謝四位。我們看到了一幅重建社群的立體藍圖:它需要杜拉克先生所擘劃的、以正直為核心的功能健全的組織;需要柯維博士所倡導的、高效協同的人際關係;需要桑德爾教授所願景的、關懷所有人尊嚴的共善政治;並最終落實在證嚴法師所實踐的、無數個體匯集而成的慈悲集體行動。
那麼,在所有這些智慧的交織中,我們能否找到一個共同的、普世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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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輪對話:綜合與展望——通往大同世界的共同基礎
主持人:
在對話的尾聲,我想提出最後的問題:「綜合各位的智慧,我們能否為建設『人間淨土、大同世界』,找到一個共同的、普世的基礎?那條光明的道路究竟是什麼?」
麥可・桑德爾:
我認為,這條道路的起點,必須是「謙卑」。謙卑是對治才德傲慢的唯一解藥。它始於一個簡單卻深刻的承認:我們的生命,深刻地依賴於我們無法選擇的運氣、無法賺取的恩典,以及我們所身處的社群。這份謙卑,與證嚴法師所強調的「感恩」之心,本質上是同一件事。當我們心懷感恩,便自然謙卑。而杜拉克先生所說的,個人最大的成就在於對社會的「貢獻」,這也正是謙卑的行動體現——我們將自己的才能視為一份託付,用以服務共同的福祉,而非個人的炫耀。
彼得・杜拉克:
桑德爾教授說得對。一個功能健全的社會,正是由無數個以「責任與貢獻」為核心的組織所構成。而這一切,都必須回歸到柯維博士所強調的「由內而外」的原則。組織的正直,始於管理者的品德;一個高效的團隊,始於成員對自身貢獻的責任感。我所說的「創造顧客」,從根本上說,就是法師所言的「服務眾生」。當社會的每一個器官,都專注於履行其獨特的貢獻時,整個社會機體自然會趨向健康與和諧。
史蒂芬・柯維:
我認為,這一切的共同基礎,是回歸到那些普世不變的「原則」之上,如誠信、公平、尊嚴與服務。這些原則如同燈塔,在任何文化與時代中都指引著我們。我所說的從獨立到「互賴」(Interdependence)的境界,正是對此的最好詮釋。它不是一種模糊的集體主義,而是在獨立、自尊的基礎上,所作出的成熟選擇。這種境界,與桑德爾教授的「共善」理想、杜拉克先生的「功能健全的社會」,以及證嚴法師的「大愛」精神,是完全相通的。它們都描繪了一個個體在與他者的深刻連結中,實現最高價值的美好圖景。
證嚴法師:
阿彌陀佛。各位大德所言,皆是真理。桑德爾教授的謙卑,杜拉克先生的責任,柯維博士的品德,都是通往淨土的寶筏。但若要尋找那唯一的共同基礎,我認為,它最終歸於「一念心」的轉化。
一切外在的制度、原則與行為,若無內在清淨慈悲之心的驅動,皆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謙卑,源於了知「無我」而生的感恩心。責任,源於視眾生如己的慈悲心。品德,源於時時觀照自心、淨化習氣的戒定慧。
故而,建設人間淨土的道路,始於每個人的「信、願、行」。深信我們每個人都有能力轉化自心,都有與生俱來的清淨佛性;發下宏大的願力,不僅為自己,更為一切眾生離苦得樂;並將此信願落實在每一個當下,在言行舉止中,踐行慈悲與智慧的菩薩行。當千萬人、億萬人的心,都朝向這個光明澄澈的方向時,人間淨土,不求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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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語:感恩與迴向
主持人:
靜思之辯,至此圓滿。我等凡夫,何其有幸,能親炙四位聖哲的智慧交鋒。從社會結構的批判,到內心世界的觀照;從組織的重建,到個人品德的修煉;最終,一切智慧都匯歸於那最根本、也最簡單的一念心。
我們對四位思想家致以最誠摯的感恩。願此番探討的功德,如微光般照亮前路,迴向給所有在這紛擾世間,尋求智慧、和平與共同福祉的眾生。
南無阿彌陀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