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聞出來的那一刻,社群裡開始擠滿譴責聲浪。
駕駛怎麼能這樣?為什麼這樣的人還能上路?孩子好可憐、家屬怎麼受得了……
但在許多家庭裡,長輩的第一句話卻讓空氣凍住了:「走路要小心啦,不要顧聊天、不要站在斑馬線上嬉鬧。」
下一秒,年輕人的眉頭皺起來,回嗆說:「你怎麼會講出這種話?」
一場跨世代的爭論,悄悄在很多家庭裡上演。
包括我家。
他們不是沒良心,只是「慣性生存語言」發動了
很多人不理解:怎麼會有人在這麼悲傷的新聞面前,第一時間不是哀悼,而是「提醒受害者該注意什麼」?
但這真的不是冷血,而是一種長久以來內建的生存反應機制。
簡單來說,他們不是不在意傷亡,而是他們的本能告訴自己:
「太危險了,我得馬上學會怎麼避開這種災難。」
而這個「怎麼避開」,就是透過提醒自己或他人要更小心。
對他們來說,說出「行人要注意安全」比「事情好可怕」更能產生控制感與穩定感。
年輕人聽到的是「檢討受害者」,但長輩其實是在說「我好怕你變成那個受害者」
兩代人的語言,在這裡產生了錯頻。
年輕人習慣透過「同理與憤怒」來表達自己的情緒,覺得最該責備的是肇事者,是那個沒有被即時阻止的危險因子。
但對多數長輩來說,表達悲傷與無力感不是第一優先。
他們早就習慣在悲劇發生時,快速整理出一個教訓,提醒自己和身邊的人「下次怎麼避免」,而不是沉溺在痛苦裡。
換句話說,他們焦慮的對象不是受害者,而是你。
那句「你要小心走路」,不是不在意那兩個孩子的死,而是「我怕你哪一天也在新聞裡」。
他們只是不會用:「我很怕我守不住你」這種脆弱的話語來表達,而是用「你走斑馬線不要滑手機」這種「可以控制」的語言取代。
這場代際衝突,其實是「預防型思維」和「共感型思維」的摩擦
我們可以把這兩種語言視為兩種不同的生存策略。
長輩多半啟用的是「預防型思維」:
他們一聽到災難,就立刻進入「該怎麼避免下次再發生」的腦內模式,這不是因為他們冷血,而是他們人生的經驗教會他們「只能靠自己小心」。所以他們會說:「走路要小心」、「不要發呆」、「過馬路快點過」。
這些話不是沒有情緒,而是已經跳過悲傷,直接進入預防模式。
年輕人習慣的是「共感型思維」:
我們看到的,是三條生命的終止,是一場可能早該被阻止的悲劇。我們要先不捨、先同理、先深究加害者與體制,然後才會回頭說:「那以後怎麼辦?」
我們需要先感受到不公平、悲傷、憤怒,才能往行動邁進。而不是一開始就提醒「大家下次要更注意」。
這兩種語言沒有對錯,只是處理情緒與風險的順序不同。
所以,我們該怎麼跟這樣的長輩對話?
第一,不要立刻說:「你怎麼可以這樣想?」
這會讓彼此直接進入防衛狀態,變成一場情緒角力,而不是真的對話。
第二,嘗試翻譯對方的語言背後的情緒
你可以回應:「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們的安全,但我也真的很難過,那些學生跟我們孩子年紀一樣…」
這樣的說法能讓長輩感受到:他的擔心被理解了,你的悲傷也被溫柔地表達出來。
第三,用引導代替指責
比起說:「你這樣是在檢討受害者欸!」
可以說:「我想你是要提醒我們小心,但這件事好像也不是單靠我們小心就能避免的,對吧?」
這樣的提問,既保留了對方的尊嚴,也慢慢擴大了對話的空間。
我們其實沒有誰對誰錯,而是說話的出發點不一樣
這場家庭辯論,其實不是誰比較有同理心,也不是誰比較冷血。
我們只是活在不同的慣性裡—
一個是習慣趕快學會「保命守則」,一個是渴望對世界的不合理發出「情緒聲音」。
但如果我們能夠把這些話,彼此「翻譯」一下,也許爭執就不會那麼快發生,理解會多一點點。
延伸提問:
- 你家最近也出現這樣的對話嗎?
- 你有被長輩的一句話氣到過嗎?
- 又有沒有哪一刻,你突然理解了他們背後真正想說的話?
歡迎留言或分享給你也覺得「很難跟家人聊新聞」的朋友,
也許我們可以一起找到更不內耗的說話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