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句子,一直停在喉嚨深處。
你以為只是暫時的停頓,沉默自己成了答案。那一刻,語言顯得脆弱,遲疑無處可逃。
我想起許多零散的場景:
車站的月台上,我握著手中的行李票,想對遠行的朋友說「一路順風」,卻只點了點頭;
爭執的深夜裡,我的舌頭顫抖在齒間,想解釋「我不是不在乎」,卻只剩門聲重重地關上。
甚至是餐桌旁,母親默默夾來的一塊魚肉,我心裡湧起的「謝謝」還未說出口,就被電視的笑聲沖淡。
後來它們靜靜沉入時間深處,像未寫完的頁面,再也翻不回來。
為什麼我們總是說不出口?
也許是懦弱,也許是恐懼。開口,或許像在冰面上落下一粒灰塵,裂痕悄然蔓延。更多時候,我們連自己想表達的輪廓都不清楚,只剩下一種模糊的感受,在胸口遊走,像霧般無形,伸手卻始終落空。
於是,這些「沒說完」的句子,慢慢滲進情緒裡。
它們化為窗邊長久懸著的嘆息,化為夢中驚醒時胸口的空落。遺憾、愧疚、羞赧、想念——全都靜靜沉澱,像細沙靜臥水底,稍一觸碰,渾濁便緩緩氤氳開來,久久不澄明。
語言終究是有限的。再多辭藻,也承載不了心底真正的重量。蘇軾曾說:「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雪泥上的痕跡轉瞬消失,就像言語一樣,稍縱即逝。或許沉默,才是更接近真實的表達。王維的詩裡常有空白,正是因為無聲,有時比千言萬語更能抵達人心。
我常在日常裡撞見那些「未完的句子」:
手機訊息停留在輸入框,永遠閃爍著省略號;
書桌抽屜裡,有封寫到一半的信,筆跡停在「我其實想——」之後;
某個雨夜,我伸出的聲音停在喉嚨,只能目送那背影消失在雨裡。
像散落在生活縫隙裡的石子,偶爾被觸碰,靜靜泛開一圈微光紋影。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能重來,我會怎麼說?
也許我會只說一句:「我懂。」
或者只是很平凡的:「沒關係,你可以依靠我。」
這些話不長不重,卻比當時所有的辯解都更接近心底。
於是我開始書寫。寫字的時候,我像在對過去的自己遞上一枚遲來的字句。那些說不出口的,終於能在紙上找到出口。我為此取了筆名「言隱」——隱下的話,也能被文字拾起。書寫,是與沉默的私下和解。它無法回溯什麼,卻讓心在字裡暫棲微光。
有些話
其實不必完句
停在半空
靜靜懸著
也是一種完整
像一枚懸在夜空的星子
那些沒有說完的句子,或許在某個夜晚,會被風拾起,悄悄落進誰的耳朵。就像深夜裡忽然響起的風鈴,或者山谷間的一聲回音,又或水面漣漪,微光一圈圈散開,像遠空一粒星光。雖然微弱,卻足以陪伴某個孤單的人,穿過夜的深處,仰見那顆星的微光。
你心裡,也有沒說完的話嗎?
如果你願意,可以把它留在這裡。這個地方,寫給我們所有還沒能說出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