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識精神科
2018年7月14日,在漫長的折磨仍不見緩和之後,我的家人做出了決定,將我拉去精神科看診,我最記得那第一次走進精神科整療室的情況。
那天下午,天氣很好。
但我的腦袋昏昏沉沉的,什麼也沒有想,但面對要走進精神科一事,我的自尊似乎還在抗拒,這種抗拒的情感很複雜,不只是不想承認自己可能有精神問題(實際上當時的重度憂鬱症症狀非常嚴重,再怎麼說,也絕對稱不上是精神沒有問題的人),更是發自一種本能的、對求助的強烈厭惡與抗拒。但不知道為什麼,我還是帶著極度強烈的焦慮,走進了精神科的小診所內。
那裡燈光明亮,在家人簡單的替我填好初次看診的病歷資料後,我們坐到走道一旁的沙發上,靜靜地等待著叫號。好在當時院裡除了我們以外沒有其他等待看診的病患,所以很快地就輪到我了。帶著強烈的焦慮,我向家人表示我想要自己一個人去面對醫生,而他們也答應了,當我走進診間,我還記得醫生開口的第一句話:
「你好,有什麼我能幫你的嗎?」
聽到這個問題之後,我愣了一下,接著放下背包,坐在醫生對面的位子上,端詳了一下周遭的空間。診間的配置很小也很簡單整潔,除了電腦、鍵盤和日曆以外,只有桌子和三張椅子,其他什麼也沒有。
「……」
在確定了周遭環境之後,我吞了口口水,兩眼空洞的瞪視著醫生,腦袋緊張的一片空白,思考著到底該說些什麼。
「我…我覺得我可能有躁鬱症。」在幾十秒尷尬又凝重的對望之下,我扛著極度焦慮的情緒,終於說出第一句話。
「怎麼說?」醫生用沉穩的聲調回答我,並用一種不帶感情波動的目光看著我,似乎在觀察我的反應。
「我最近心情很不好,覺得很憂鬱…然後…有點緊張,要說話也有點困難…」
或著是把自己關著太久,而一直沒有和人對話,我支支吾吾的說著,心跳怦怦的狂跳,一臉快要昏過去的樣子。也或著對我來說,走進精神科是一件壓力極度龐大的事情,又或著是憂鬱症的本身,本就會帶來強烈的焦慮。
但總而言之,在接下來的短短幾分鐘內,我和醫生用很慢的話速,慢慢地講述我的狀況,然而礙於當時心中有種強烈不願開口的感受,第一次的看診在很短的時間之內就結束了,因為基本上我根本無法和醫生有正常的對話互動。
而在這種凝重的場合裡,醫生看了看我幾眼,接著神態自若的敲打著鍵盤,果斷地說著:
「好,我給你看看…」
醫生邊說邊把電腦螢幕轉向我這邊,開始一一指著螢幕上的藥品照片給我看,慢慢和我解釋道:
「我會開給你三種藥,這一種睡前吃半顆、這個睡前吃一顆、然後這顆在你覺得很不舒服的時候吃,我們下個禮拜回診。」
「…好。」
語畢,我緊張地把包包給拿好,頭也不回的走出診間,用疲憊的面容與面露錯愕感的家人對望。
「好了嗎?就這樣?」
在外頭,我的家人懷疑地看著我。我懂這種感覺,面對一個在家裡閉關了快一個月、活得像個死人一樣的重度憂鬱症病患,居然在踏進診間後不到兩分鐘就出來了。
我想看到這種情況,任誰都會懷疑,要不是我沒有在診間內據實以報,那就是精神科真的是不知道到底在幹什麼吃的。
「對。」
我點了點頭,還是很緊張。
「他沒有給你心理諮商或是…?」
「他開藥給我。」
「他直接開藥給你?」
聽到我的回答,我的家人們一臉狐疑,看來事情似乎和他們所想的不一樣。對我的家人來說,所謂的精神科諮商應該是會有一個熱心的醫生、透過對話讓患者放寬心來、接著改變其想法,然後就會讓人如同重獲新生般走出診間--
--那當然,全都是不存在的幻想。至少對我的案子來說,事情就是這樣。而在我現在回去看這一切之後,也知道,現實也只能是這樣。
「七天的藥喔,下個禮拜記得回診,有其他不舒服的問題,可以提早回來和醫師討論。」
在和處理藥品的藥師手上接過藥之後,我們就走出了診所,大夥兒面色凝重地走在街道上,看得出針對剛才的精神科初見識各有心得。在稍微討論過後,我們決定去簡單吃個午飯,而在走出診所之後不久,我就把那顆粉紅色的、醫生叫我覺得不舒服的時候該吃的藥,馬上吃了下去。
※關於這個專題的本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