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西亞會議確定了三位一體的基督教正統思想
被比喻為基督身體的教會,是從古至今守護著基督教的思想堡壘,也是基督教的信仰中心。即使經過了馬丁路德新教「信徒皆祭司」的思想衝擊,教會的重要性仍然無可取代,在基督教的傳統中,不論是新教或天主教,一定要加入教會才能說自己是基督徒,沒有例外。要說明教會的重要性,最好的例子,或許就是基督教剛被羅馬帝國接納時,所舉行的第一次尼西亞公會議。
由羅馬皇帝君士坦丁一世召開的第一次尼西亞公會議,可說是教會力量的第一次完整展現。拜羅馬帝國獨步世界的交通網之賜,來自東西方教會的三百多位主教,集結在拜占庭的尼西亞,以公開會議的方式,討論並解決神學上耶穌與天父的關係,最後的結論,就是「三位一體」:「聖父、聖子和聖靈,三位的神本質為一而並無分裂」(維基百科),讓亞流派這種視聖子次於聖父的教派成為異端,奠定了基督教的正統神學思想。
尼西亞公會議塑造了基督教會的正面形象:來自羅馬帝國各地的主教,以理性的態度公開討論神學,以共識決的形式捍衛基督教的神學基礎,並以正面對決、光明磊落的姿態將異端逐出教會。這樣有信仰、有組織、有理念的基督教會,可說是當時最先進的宗教組織,聚集了當年一流的知識精英,奠定了基督教後世的神學基礎,羅馬帝國後來將基督教設為國教,應該是肯定/畏懼基督教會超越時代的強大組織能力。在羅馬帝國衰亡後,分裂的歐洲進入中世紀黑暗時代,在戰亂頻仍的時代,強大的基督教會成為安定社會的重要力量,由教宗烏爾巴諾二世登高一呼所發動的十字軍東征,更是證明了歐洲中世紀跨越國界的虔誠宗教情懷。這段基督教會的黃金時期,讓基督教成為歐洲最重要的宗教,而這樣的宗教傳統也一直延續到今天。
隨著歐洲擴張的腳步,探索新世界的基督教
由印刷術帶動的識字人口增加,引爆了馬丁路德的新教改革,也改變了天主教會獨占的神學詮釋權。新教與舊教的對抗,隨著從大航海時代開始向外擴張的歐洲潮流,演變為基督教的全球傳教。儘管基督教在這個時期的擴張,被認為與帝國主義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但是從歐洲走向全世界的過程,受到科學、民族、國家的刺激,基督教也有了全新的發展,「擁抱全世界的信徒」成為基督教在這個時期的首要任務。
跟著西班牙帝國的腳步到美洲傳教的道明會,可說是深具傳奇性格的教會。深入安地斯地區的道明會傳教士們,以前所未有的開闊胸襟來開創他們的傳教工作:
湯瑪士也和拉斯.卡薩斯一樣,認為印地安人擁有高度的精神力,不應該依靠強制的力量,而是要進一步地摸索出新的方向,諄諄教誨,使之認同。因此,他所重視的,是「語言的問題」。他主張傳教者本身必須先學習原住民所使用的語言,進入印地安人的精神世界,構築傳教體制,因而辛苦地編寫克丘亞語的文法書籍。他將這本文法書獻給菲力普二世,在獻辭中讚賞克丘亞語發音的柔和、甜美語調,並且認為這個語言和拉丁語、西班牙並駕齊驅,具備完整的語言構造。此外,關於其他臣民將秘魯人視為野蠻人種的謬見,他還希望陛下能夠不被他們的讒言所魅惑。(《興亡的世界史:印加與西班牙的交錯:從安地斯社會的轉變,看兩個帝國的共生與訣別》〈第七章:帝國內部的敵人—猶太人與印地安人〉)
除了傳教之外,道明會還極積介入當地的政治,教士拉斯.卡薩斯和湯瑪士號召印地安的首長反對當地殖民政權的「委託權」陋習,主張印地安人應該跳過殖民政權,直接效忠西班牙國王,除了可以提高原住民的地位,還可建立原住民與西班牙帝國的正常關係。當年這樣深入異地傳教、並且與原住民並肩作戰的故事並不罕見,經典電影《教會》是真實傳教歷史事件改編的故事,只是故事中的傳教士換成了耶穌會教士,也是非常動人的故事。
在新世界開枝散葉的基督教,也開啟了新的全球視野,從歐洲擴散到亞洲、美洲、全世界的過程,以靈活而富開創性的嶄新思維與做法,開創了基督教的另一個黃金時期。在台灣最近的大罷免運動出力甚多的基督教長老教會,其超過百年的傳教史,也是轟轟烈烈:以白話字台語聖經傳教、反抗國民黨的威權統治與壓迫,是台灣走向本土化與民主化的強大助力。像是「宗教的歸宗教,政治的歸政治」這種極權國家的恐嚇言語,只會讓基督教越挫越勇,讓上帝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才是基督教無畏的堅持。
趨於保守的神學與教會,將會走向何處?
以上兩個基督教的黃金時期,都是基督教會還很有力量的時代;也因為很有力量,所以也出現了種種的弊端,像是神職人員貪腐、贖罪券、宗教裁判所、把科學研究打成異端…等等,都是基督教曾經犯下的錯誤。但是因為當時的基督教仍處於成長期,有很多優秀的人才投入教會的工作,所以能夠很快的修正錯誤,以深切的自我反省重新贏得信徒的信任,這也是基督教會能夠延續至今的原因。
在民族國家興起之後,隨著政教分離成為國家的基本原則,基督教會的力量越來越薄弱,而願意投入教會的人也越來越少,教會的思想發展也趨於停滯不前。以台灣在2016年的反同婚運動為例,連在地超過百年的基督教長老教會的基本立場,都以違反現代精神醫學的「同性戀者需要矯正輔導」來反同婚,令人驚訝不已:明明在1973年美國精神醫學會就已經排除了同性戀為精神疾病診斷,為什麼教會到了2016年還在堅持對同性戀的「矯正」?當時全台灣的絕大部分的基督教教會,除了把《聖經》當作反同的擋箭牌之外,還跟著護家盟這些偏激的反同團體,大量散播了對同性戀的歧視言論,甚至說同志婚姻會危害傳統婚姻價值,把同志族群當成過街老鼠,以仇恨撕劣社會的行為,讓人至今仍難以忘懷。
台灣的同婚專法通過之後,在一對又一對的同志伴侶結婚後,完全沒有影響到傳統的兩性婚姻,證明了當年這些教會的說法完全是危言聳聽。即便如此,當年那些出來大聲疾呼的教會,通通都沒有主動站出來道歉。而當年的受害者還不止同志族群,像是跟著教會一起出來反同婚的教友,因為配合教會一起散播仇恨言論而傷害人際關係、甚至形象受損,也沒有看到任何教會為此站出來道歉。台灣的基督教會在反同運動中,既傷害了同志族群,也傷害了無條件配合教會的虔誠教友,更影響了社會大眾對基督教的觀感,令人非常的失望。
在這個基督教會越來越保守的年代,教會本身對於這個世界的掌握越來越薄弱,此時成為基督徒的風險就越來越高。當教會的立場舉棋不定,甚至想法和做法明顯違反現代的法律、醫學與科學的時候,身為基督教徒,就會成為裡外不是人的夾心餅乾,隨時在信仰與生活的衝突中載浮載沉,甚至有滅頂的危機,這是成為現代的基督徒要面對的難題。
回顧基督教的發展史之後,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偉大到不可思議的宗教,有嚴謹的教理,有既入世又出世的宗教情懷,有完整的宗教組織,它本身的存在就是一個奇蹟。儘管現在的基督教會是我無法成為基督徒的原因,但是懷抱著對基督教的敬意,我願意當一個喜歡基督教的一般人,盡情研究關於基督教的一切,在心靈上成為耶穌基督的朋友。